幽深的甬道仿佛沒有盡頭,兩側的藍色火焰無聲跳動,映着人臉泛着詭異的青光,出乎意料的那些變成龍傀的修士并未出現在這裡,如今長長的路上隻有虞今朝、祁天阙和敖知星三人。
三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警惕,這條路太過安靜,靜到連一絲風聲都沒有,能聽見自己有力的心髒,一下下的跳動,讓人莫名的煩躁。
遠處,一座石碑漸漸顯現輪廓,随着距離拉近,石碑上的雕刻愈發清晰——那是一條龍,與他們在幻境中見過的神聖應龍别無二緻。
“龍冢。”虞今朝輕聲念出石碑上的字,聲音在甬道中回蕩。
敖知星的手不自覺地握緊,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她腦海裡的畫面還停在摘下的白衣鬥篷上,喉頭發緊,“是誰...是誰給神龍立了冢?”
其實答案已經呼之欲出,隻是她不願相信。
又往前走了幾步,見石碑下站了一個人。
那人一襲明黃龍袍,負手而立。
敖知星的腳步頓在原地,仿佛這一刻她也成了被束縛住的龍,那個熟悉的背影此刻卻讓她感到陌生而恐懼,心髒在胸腔裡劇烈跳動,連呼吸都變得困難。
一隻溫暖的手突然握住了她冰涼的手指,敖知星轉頭,對上虞今朝平靜的目光,隻一眼便将她看透。
“我...”敖知星卻不知該從何說起。
好在在虞今朝這裡,她永遠無需解釋,虞今朝輕輕揉了揉她的手,“你需得知道,你的道不會被任何人左右。”她的聲音很輕,卻字字清晰,“若是有人能将其左右...”
敖知星順着她的目光望去,那個背影在藍色火焰中顯得格外刺眼。
“那你就該親手斬了他。”
“若是不開心,那你就該離開。”
兩句不同的話,和不同的聲線,在不同的時空重疊在了一起,母妃鼓勵她走出皇宮,而今眼前人鼓勵她邁出這一步。
她緊緊攥住虞今朝的手,雖然心依舊亂,但眼前的景象卻漸漸清晰起來。
三人繼續向前,腳步聲在幽深的甬道中回蕩,敖宴轉過身來,明黃龍袍在藍火映照下泛着詭異的光。
“真是讓朕恭候多時了。”他臉上再不見夜宴時的儒雅,取而代之的是帝王般的威嚴,和眼底壓抑不住的瘋狂。
“父皇。”敖知星微微上前一步,握着劍的手發顫,“這一切都是你的計劃?”
“不。”敖宴輕笑,擡手間,石碑後浮現出被鎖鍊纏繞的龍頭,神龍的豎瞳死死盯着他,卻動彈不得。
“這是天命所歸。”
他另一隻手擡起,龍冢四壁浮現出無數符文,紅線如蛛網般蔓延,石壁變得透明,露出被困的修士,他們看見三人,拼命掙紮,卻被紅線上的靈力電擊得癱軟。
“從夜宴開始,就是你的局?你想借這些修士之力,助你融合神龍?”虞今朝恍然想明白了一切。
“聰明。”敖宴贊許地看着她,“可惜太遲了。”
他打了個響指,符文驟亮,紅線收緊,修士們發出痛苦的嘶吼。
九天神釘的血咒在他們的皮膚上蜿蜒生長,每一道血痕中都遊走着細如發絲的金芒,那些金芒如同活物,順着血氣直通神龍心脈。
敖宴把玩着琉璃酒樽,猩紅酒液傾瀉而下,他欣賞着衆人扭曲的面容,輕笑道:“神武夜宴的瓊漿玉液,可還合諸位口味?”
衆人看得分明,那酒液接觸地面後冒出絲絲白氣,随之白氣飄蕩着滲入了神龍的體内。
看着衆人越發驚懼的表情,敖宴越發享受,大發慈悲般地解釋道:“夜宴飲龍血,斬龍脈,祖龍之境斷龍骨,采龍鱗,諸位做的還開心?”
“你!”
衆人驚懼,這一步一步竟全是算計,将他們拖入神龍的詛咒中。
最初因為砍斷龍脈的愧疚,他們甘願以九天神釘修補,背負神龍詛咒,可如此隻要他們不違背誓言斷不會遭受詛咒,卻未曾想暗自之中,已經中了敖宴圈套,一樁樁一件件,即便神龍不想,也不得不激活詛咒。
悔不當初,也為時晚矣。
虞今朝的掌心卻在此刻忽然泛起瑩白微光,那顆被帶出來的建木種子在她手中舒展,發出嫩芽破土般的輕響。
“當真做到了啊。”識海中響起古老的聲音。
虞今朝遲疑一瞬,試探道:“古山神?”
旋即,她便明白了眼前的情況,那日分别時古山神所謂的禮物,竟然是自己的一道意識,而且居然遮掩的這般好,連已經覺醒天道意識的白玉靈根都未能察覺出來。
古山神卻忽然哼笑,像是看穿了她的想法,同她解釋道:“吾本為靈,分則無生,唯建木之力能将吾喚醒,你果然遇到了上古時期的吾。”
虞今朝沖着敖宴的方向微微揚了揚下巴,“可惜已是死局。”
無論是眼前的狀況,還是她自己。
她能感知到白玉靈根即将完成覺醒,天道意識蠢蠢欲動,她恰好借着這力量也環顧了整個龍冢。
遍布法陣,無一絲逃脫空隙。
“敖宴,你是打算以一己之力,對抗整個修真界嗎?”出言的是林城。
敖宴掃了一眼他,眼中閃過一絲怒氣,倒是停了準備要施法的手,指尖朝他揮去,“倒是忘了你這隻跳梁小醜。”
出氣一般,朝他不斷施加着電擊。
“還有機會。”古山神的聲音空靈卻很堅定,“老龍當年替神獸對抗古神,差點導緻整個世界傾塌,讓人族無法誕生,乃是大錯,事後受到古神法則的懲戒也是應當,但這些年的曲折也算是還清了,如今離飛升隻差一步。”
“還差什麼?”
“信仰。”古山神嗟歎着,“世間萬民的信仰,是最強的力量。”
“要怎麼做?”虞今朝順着祂的話問道。
“建木貫通天地,吾與建木又是相伴相生,你借吾魂靈之力,便能短暫使用建木的能力,将這裡的一切投射到任何你想投射的空間,至于能為老龍借來多少信仰之力,便要看天意了。”
“你不是不信天道嗎?”虞今朝忽然打趣道。
古山神的聲音頓了下,笑着道:“你可知天外有天?”
“三千世界的小天道,可做不得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之法。”
話音未落,嫩芽順着掌心生長,靈巧地纏繞向虞今朝的腕間。
“你就算将我們盡數坑殺在此,你便以為能統治整個修真界了嗎?”
林城竟算是個有骨氣的,就算被打趴在地,還硬撐着爬起來道:“我們的父輩師尊,都不會放過你的——啊——”
“他們?”敖宴聽着,不禁嗤笑出聲,“他們在外面不會比你們晚走多少的。”
祖龍之境外,氣氛壓抑,陣法與靈力靜谧無聲地對抗着,唯有高空之上,敖宴的聲音清晰可見。
“去查,是怎麼回事。”國師壓着聲音吩咐道。
片刻前,高空之上陡然出現了光幕,映照出龍冢内的情況,這光芒極為龐大,整個神武國乃至再遠些的位置,都能清晰看見。
眼下不止是修真界這些中流砥柱知曉内情,眼見整個天下人都要看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