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就随着領回托運行李的陸鴻熙走了。

現在是晚上七點，在飛機上看日落的亢奮勁已經過去了，還有點餘光，侯月擡眼一望，就能看到灰幕中亮眼還未化的雪山尖。

陸鴻熙也看見了，說：“也就一年最冷的時候能有，若是去其他有終年不化的雪山，海拔一般超4500米。”

侯月問：“你去過嗎？”

“去過。”

此時在去旅館的路上，侯月的頭像是向日葵，圍着雪山轉，直到看不見。

pm9.12，到旅館

陸鴻熙合門前輕輕說句晚安，侯月逼迫自己阖眼。

am4.36，起床完成洗漱。

很久沒起這麼早了，水龍頭的水很冰，刷牙洗臉後睡意全無，侯月瞧鏡中自己被層層衣服裹着腫了兩圈。

am5.05，乘坐大巴到山腳

陸鴻熙看了圈，指着個說，侯月臉被圍巾包大半，眼睛瞄眼點了頭。

陸鴻熙沒能看他動作。

侯月手按着圍巾邊，嘴被水汽蒸的盈紅，大聲說：“好！”

am5.27，在山腳小鋪吃了瓦罐湯

吐出最後一塊骨頭，侯月感覺手腳暖和起來了。

老闆說登山成功後，要侯月和他合影。

侯月又大聲說：“好！”

am6.14，最後準備，登山

侯月清點着背包的物件，在口袋裡塞了塊巧克力。

.........

pm2.45登頂

已經到了海拔2100米，溫度下降十攝氏度多，聽陸鴻熙建議，在過程中侯月已經将穿上四五層衣服，作用也不盡相同，透汗保暖防風，呵出口的氣成團抓不住的霧。

沒有坐轎子，沒被背，陸鴻熙像是受訓過的專業的志願者，前輪翹起來倒着拉，侯月也需要把着輪子協助。

以為會很開心，會落淚，會大笑，真到了侯月隻怔怔坐着發呆，一絲表情都露不出，好像臉被凍僵，隻眼珠轉動。

比起寒冷疲憊更難抵抗的是心理上的重負，攀登途中侯月哭了幾次，想回山下。

拒絕了幾次陸鴻熙在他又一次提起，竟然同意，他順從了侯月更躊躇，山霧在陽光下散去，向下望山腳，和山峰一樣遙不可及。

侯月不明白眼前的人出于什麼目的了，他累陸鴻熙必然更累。

侯月看着輪子碾過的雪，看着腳下跨了十幾攝氏度的高度。

沒有日出，明白也不會看到日落，因為需要在天黑前趕下山。可侯月還是很高興。

侯月望着陸鴻熙，他很平靜。也是，爬過四千米高山的人不會被兩千米的風景迷倒。

“謝謝你！”

什麼目的也好。侯月眼睫被沾濕成一绺一绺的。

陸鴻熙聽到難得嘴角翹了一點，再一低頭看，侯月挂着淚水，不肯眨眼落下。

迷迷蒙蒙地看到陸鴻熙蹲下，聽他關切問話，侯月突然明白了他的目的。

原來還有各種各樣的愛，侯月看着他想，還有各種各樣的方式。

他喜歡我。

這次侯月沒感到可怕。

侯月伸出雙臂，陸鴻熙不解，問怎麼了。

“抱我。”

話音剛落，眼前的人就擁了上來，侯月深吸氣，都是冰冷淩厲的雪味，順着鼻腔下滑，沉入身體，不知道是陸鴻熙的還是腳下雪地的，像是雪山都被抱緊了懷裡。

他想死後骨灰撒在山上。

無法行走，好像永遠低人一等。

在群山環抱間，侯月感覺到自由。

真的好開心，就算此刻掉山下去也沒關系。侯月忍着沒發出嗚咽聲，隻在松開時眼睛憋紅了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