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澤初沉默不應,有點異常。
小光察覺并不在意,忙着趕路,嘴裡絮叨着抱怨表哥太讓他操心。
“鄧竹萱看見你臉上的傷又該大呼小叫了。”
木棍撥開野草,小光趁機扭頭看了眼他的臉,鼻若懸膽,雙目明亮,神姿清瘦蠱術小成,是族裡數一數二的好草。
黎澤初對外貌不甚在意,對臉上的傷也不管,血珠幹凝在臉上,映襯着凝脂面。小光一直都覺得他像如今三月三的天氣,是微冷的初春。
黎澤初聽他這樣說,擡手摸了摸臉無所謂地笑笑,轉而問道:“你要的草藥可都找到了?”
提起這個小光皺眉,“大半吧,有味重要的沒找到。”
“明天我幫你上山找。”
小光聞言忘卻先前的埋怨,笑逐顔開,“表兄真好,回去從我那也挑些草藥拿走吧。”
次日日頭才從山尖洩了點金光,黎澤初已經起身。
小光悉索的穿衣聲被驚醒,揉着眼睛坐起身子,“哥你去哪?”
“你接着睡。”
黎澤初穿梭林間霧霭,青衣下擺被草木上晨露沾濕,鳥鳴聲,風穿葉的沙沙聲,憑着記憶裡的路走着。
又到了昨日的溝谷處,黎澤初跪坐在墓碑前,眼神放空望着棺材。
一直坐到枵腸辘辘,他才不得不起身回到居所。
一連幾日都是如此,小光好奇,表兄好不容易來他家住幾天,天天看不到人影,問他叉開話頭,是去忙什麼了?
小光決定下次跟上弄清,次日在黎澤初坐直身,淺眠中小光立地醒來,沒像往常翻個身繼續睡。
小光豎着耳朵閉眼裝睡,聽到門外嘩啦的水聲停止,斷定表哥洗漱完出門。
小光匆忙起身,套上鞋子一邊系着腰帶一邊往外跑,來不及就着水抹把臉。
合上木門小光腦袋擺成撥浪鼓四處觀望,黎澤初身形看着已經如花生大小,再晚出來會就跟丢了,小光快走幾步綴在他身後。
這路有點熟悉,越走這種感覺越強烈,小光停腳解下挂到樹枝的頭發,餘光看見樹下密布的青苔上突兀長條狀露出褐土的印記。
小光登時醒悟,就是來過!他差點在這裡滑倒!
表兄來這幹什麼?莫不是有珍貴草藥?小光好奇心更盛。
在難辨方向的山林裡他走的快,所經之處草木傾伏,快要走出一條路,一看就沒少來。
樹影婆娑,小光覺得單方面不知長度的尾随有些無聊,沿着他走過的路每一步刻意踩在事物影子上。
“小光,覺得乏味不如折回。”
小光一霎心慌,亂了步調,眼睛從腳上移到前面青年,他扭過頭,穿着慘綠衣裳,明淨日光下衣襟露出來的白是白,黑是黑,都純粹的很,俊眼修眉像他想象中繁華地的富貴公子。
小光仔細一瞧,臉上沒旁它神色,便大着膽子說:“也行,那你和我說說你要去哪。”
“你不是已經知道了,和那日一樣。”
得了答案小光不罷休,“那有什麼啊?不就一口棺材。”
黎澤初欣然點頭,“對,看棺材。”
小光跨大步子走到他身邊,“我和你一起。”
見黎澤初不動,小光反問:“怎麼了?要麼一起去,要麼一起回。”
黎澤初沒說,繼續往溝谷深處去,到了他說的棺材。
真如願了,小光反而不滿足,“真的真的隻是來看這個?”
沒有珍寶藥材?
“真的。”
小光嘟囔:“你幹嘛天天起早來看骷髅架子。”
他很快又振奮起來,“我們回去吧,你教我金蠶蠱......”
“不是骷髅。”黎澤初說着手扶着棺蓋移開巴掌大的縫。
小光決定先看了再指責表兄,伸着腦袋從縫往裡窺去。
雖是一口棺,裡面塞了一具骷髅和一個人,在狹窄的空間緊緊偎着,都穿着巧手繡娘镂心嘔血織就的織金妝花緞袍。
流雲華服的骷髅,顱骨粗大,肌脊明顯,一看就知道死者是成年男性。
飛鳥錦袍下的骨肉充盈,臉蛋尖削,容貌灼灼,屏息凝視一會兒再看其餘隻覺得失了顔色,皮膚光澤瑩白,讓人懷疑合上蓋子在黑暗裡都能發光似的,神色安詳,小光恍惚覺得他是睡着了。
于是他說:“怎麼救活他呀?”
說完也意識到可笑,住了嘴。
出乎預料,小光聽表兄低低地說,“我也在想。”
小光沒在意,以為表兄恍惚了,隻是沒想黎澤初來這快一旬了還會和他說一樣的傻話嗎。
黎澤初已經合了棺木,小光還看着棺蓋感慨,“也不知道用了什麼寶物才能屍體不腐,确實值,隻是不能看活着的也是憾事。”
因為有小光在,他是坐不住的,兩人折返回了,路上小光像是才反應過來,表情難以置信,“表兄,我沒看錯也沒記錯的話,那棺裡是兩個男人?他們是夫夫?”
合柩了,除此外還能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