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竹萱認為他不知道被下了緻命的蠱而心懷有愧疚，褚宜青認為她交心太過容易，簡單交涉便說出族中衆人皆知但避而不談的事，不過多是慘事，非自族人躲藏在角落，給其蒙上濃或淡的陰影。

其中竟然談到黎澤初，她說黎父是誤入的外族人，黎母被他的風趣俊朗吸引，兩人結合不知是福是禍，那時黎母臉上确實帶着甜蜜。

不過幾年，黎父離開就這片落後的山林，黎母獨自扶養黎澤初，在他半大不小時一次上山被毒蛇咬了，才從山上躺到床上就已面容紫黑，不見昔日秀氣。

這在山林中也是常事，依山傍山族人更是記住了多種毒蛇模樣。黎母不知道怎麼的挨上了一口，她趁着意識清醒立馬在傷口處割十字放血，但也氣息微弱下來，無力回天，可見那蛇毒性猛烈。

最初這對也是反對居多，可黎澤初娘說下了同心蠱，這才壓下異議。

“同心蠱是什麼？”聽到族人都默許，褚宜青好奇這種蠱究竟有何作用。

“就是情蠱。”

這麼一說，褚宜青明白了，世人窺探蠱術一角，最具豔色和奇幻的想象就是情蠱，這麼一說真有實物。都說巫師遇到心儀郎君，就會種下，無論情郎在哪裡，母蠱都能感應到子蠱位置，不止如此，若一方移情别戀，蠱發作令變心人痛不欲生。

“放到如今看，黎母自然是沒用蠱，在我看來，就該早早下蠱......”鄧竹萱唾棄那名負心人，憤慨說完蓦地緊張眼珠一歪斜瞟褚宜青，見褚宜青露出沒有異色，清咳兩聲岔開了話頭。

“要不要去我那兒，黎澤初應該是不會回來了。”

褚宜青搖頭，未吐出一字已是有人幫忙回複。

“不用了。”

鄧竹萱看清來人，眼珠一亮欣喜地說：“我還以為你會留在大巫師那裡呢。”

說完就看見他頸上纏的細布，假使是别處就算了，偏是這駭人的地方。

“怎麼傷到了脖子？”

聽她說，黎澤初摸了摸脖頸，“因為蠱，小傷。”

又道：“聊了什麼？”

鄧竹萱也不遮掩，“蠱毒，你家還有王陽，李四。”

“要留下嗎？”

鄧竹萱站起撫平裙擺褶皺，笑着說：“下次。”

..............

送完客，黎澤初問道：“她什麼時候來的？”

他明明語氣平淡，禇宜青卻朦胧感到不快，俊雅的臉上失去了玉的溫潤，露出本質的岩石的冰冷。

“申時。”

禇宜青不知道他哪裡不高興，“你教也能教的更好。”

黎澤初又挂上笑，笃定地說：“我不能。”

他對巫術興趣匮乏，偏有這方面的天分和不得不涉及的理由。

黎澤初對鳥兒更感興趣，靈動的鳥，比那些木頭似的人，死水似的部落有趣多了，聽說外面有繪鳥研究鳥類的，他也想成為這樣的人，至于蠱術，本就多是女子學習傳承。

族人不懂羽毛的昳麗，不會擡頭，不會在意枝頭毫厘之差的鳥，在母親眼裡，他無所事事在山間奔跑，回來狼狽的沾一身泥，興高采烈地舉着鳥羽。

他不明事理前想出去找他生死未蔔的爹，去研究有翅膀的鳥，母親死後，黎澤初知道一切捏造的高大潰塌，強烈的厭惡，黎澤初随了母姓，美好設想胎死腹中，人變得頹廢。

人晃晃悠悠地尋個風景好處，消磨一天時光。即使後來大巫師願意教授，他還是難改散漫，這般作态在年歲相近的族中人裡并不受歡迎。

心中鳥折了翅膀，無法觸及天空，發出隻有他能聽到的哀叫。

黎澤初說，“便讓她教罷。”

用過晚膳，留了片刻他便離開了。這幾日都是如此，一日裡兩餐會出現。

黎澤初離開時有些心不在焉，眼眸空落落的，禇宜青印象中這副神情最常出現在賭館花樓，那些看百态像是看幅畫，一場夢，遊離世外的人臉上。

這樣的人很難叫醒，禇宜青沉默看他走開。

消失了幾天燕胥出現了。

在清晨醒來禇宜青睜眼就見他站在床尾，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的。

對上視線的第一時間，[我好想你]

他氣質陰郁，又長着形似花瓣的翹目，在男性的輪廓上形成了幽微難明的神經，此時他的眼中泛着漣漪。

在床榻上禇宜青懶懶地看着他。

他不說，偏在禇宜青和黎澤初用早膳時說路。

說的正經事，禇宜青不得不不在意，對黎澤初的話就慢了半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