綁帶層層纏繞,像外露的血管遍布全身。
禇宜青看着輕聲問:“這是什麼?”
黎澤初有些恍惚,平靜水面上浮出的奇異面容,在漣漪中碎成一片片。
我是人?......還是什麼?
“這是什麼?”
大巫師嚴肅的面孔下黎澤初沒有透露分毫,内心在掙紮痛苦,大巫師年輕時對蠱入了迷,沒有留下後裔,後來醒悟的太晚已經不合适。
找人傳衣缽,剛好族中出現了孤苦的小可憐,兩人相伴良久,身份不止傳道授業的師長,他早把他看做自己孩子對待。
他切實享受着關懷,但荒唐的他說不出口。
在師長中傷溫柔的眼光下,他像是緊閉的蚌。
黎澤初開始纏上布條,因為怕别人會問出‘你是什麼?’,每問一遍他都要在心裡反問一次。
但在他面前黎澤初不介意袒露,因為他就是自己最赤.裸的欲.望。
胳膊上緊繞的細布解開束縛的結,一圈圈蕩下來。
變成了具體的實物,枝葉上密集的尖刺刮痧着觀者眼珠。
花朵是鸢尾的樣子,枝幹又是别的植物模樣。
禇宜青凝視着筋肉上舒展着葉子的黑色花,“好漂亮,看起來是鸢尾。”
黎澤初沒見過,看着小臂上他從不敢細看的花,“鸢尾?”
禇宜青笑笑,“是很好的花。”
看着他嘴角的弧度,黎澤初才樹起的牆壘地基搖晃,又抖下些灰塵。
黎澤初不想反駁,沉浸虛幻溫熱中,像牢騷一樣說:“但太多太密了。”
感覺自己像土壤一樣。
說完對上他涼如夜色的眸光,黎澤初莫名一激靈,開始低頭纏布條。
纏完又沉默解開,拿白瓷碗放體内滾燙的血。
可惜禇宜青是個沒有感知的活死人,燙死誰也燙不到他。
明明知道,黎澤初還問:“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禇宜青小幅度地搖頭,銜着碗邊,。
就算鳥心中有天有泉有他,但他有籠有鎖有匙。
這麼想着,黎澤初怔住,是鳥困住了他,他真實的渴望是鳥裝着他飛走,帶他去不敢不能觸及的自由。
黎澤初不再去想,因為那樣瘋狂又可憐。
黎澤初變得冷淡,變化就在他垂頭啜飲的片刻間,禇宜青不解地眨眨眼。
黎澤初根本不看他臉上神色,綁帶一纏人也好像變得孤僻怪異。
可能是因為鸢尾,禇宜青思考着,嘴上無意識問出來:“你喜歡什麼花?”
黎澤初随意說道:“......隻要不是這種大片叢生的花就好。”
聽完禇宜青扯過他一隻手,毛筆噙在嘴巴間,空下的手别過掃蕩臉頰的黑發。
睫毛濃密纖長拖拽出狹長線條,很乖順的樣子,黎澤初看着手指不受控制地蜷縮。
“這是什麼?”
“馬蹄蓮,一株上隻開一朵。”
他也隻畫了一朵。
在布料上着筆不易,極為控制用筆了卻還是有點暈。禇宜青不滿意,但也沒說再畫幾株,恐黎澤初不适。
黎澤初卻主動提議,禇宜青順勢在他另隻手上畫了株,比先前的好了些。
隔着布料,卻覺得筆輕輕勾勒的瞬間好癢,黎澤初屏住呼吸僵直忍着酥癢,直到他的頭移開。
擱筆時禇宜青才遲鈍意識到,偏頭問他:“你看着是不是反的?”
死寂的眼珠裡好像遊進了一尾魚,黎澤初聲音不易察覺的溫和,“沒關系,下次幫我畫正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