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将頭擺正就看見扶石而站的褚宜青。
女人上下打量,警惕地厲聲問道:“你是誰?怎麼會在我哥這裡?”
褚宜青收回丫鬟身上的眼光,“我是......”
禇宜青沒了下言,他忘記那個姨娘姓什麼了。
察覺他的目光,女子嗤笑,秀唇吐出的話難聽得緊,“心疼那賤蹄子啊?和她一起滾。”
丫鬟匍匐在花磚上,聲音也有氣無力,她說:“小姐,少爺是老爺的貴客。”
她幾乎脫口而出,“他算哪門子少爺?”
禇宜青内心點頭,表面看是呆在那,被吓住了一般。
女子瞧他幾眼,沒做出其他行動,并沒違抗父親囑托真讓人來趕禇宜青。
現在禇宜青什麼都不知,緩解氛圍的話也說不出一二,自己跑出三四代的稀薄血緣在女人眼裡怕隻比趴着的丫鬟好上一些,女人雖眉如翠羽,面容靈秀,眉間一點紅痣,這處還和佛像相通,但是個心狠性子蠻橫的。
見到禇宜青什麼都明了,和此行目的千差萬别,女人興敗而歸,步履不停,嘴中說着:“今兒個一趟可真掃興。”
暗諷的是丫鬟和禇宜青。
丫鬟還在地上趴着,喉嚨裡時不時發出一兩聲壓抑的痛呼。
禇宜青目光又落在她身上,想了想說:“這幾天不用侍候在跟前了,回去歇息罷。”
日暮時,端藥碗來的還是熟面孔。
他有些困惑,丫鬟面上與往常無異,禇宜青仔細分辨她臉色,伸手接過,她反應稍遲鈍,沒放手,兩人指尖觸到一起,霎時又分開。
禇宜青沒在意,摸着碗沿等她下去,思索是倒給竹子還是芍藥。
下午鬧劇似的一幕沒謝場多久,丫鬟身上氣質發生了些變化,禇宜青說不上來,扭頭一看,她還杵那,正要張口讓她退下,耳邊先傳來銀鈴似的話語聲,丫鬟也聽到了,禇宜青瞧見她身體一抖。
“也不知道禇公子方便不方便——”
是下午盛氣淩人的女子,她換了一身着裝,穿着清新的煙色繡裙,耳上挂的燒藍耳飾更顯頸間白皙,瞧着脫俗清麗。
她顯然沒注意旁邊垂頭降低存在的丫鬟,是标準的大家風範,這種身份低微的下人,不來礙事就不會放眼裡。
鐘語淩是來道歉的,她身後兩個婢子還捧着賠禮呢。
指不定是哪個嘴上沒把的仆人将下午發生的多事地告訴了鐘尚書。
鐘語淩煩躁,這個人絕對沒有她想的簡單,但也沒有她爹想的複雜。
她不知道父親為什麼要接手這個麻煩,不無冷漠地想,她不希望死在三哥房間裡。
枝葉婆娑濃淺綠色間,這人看起來像玲珑器物過于易折破碎,指不定出來吹這趟風回去就高燒病死。現在也是,燭光下,人消瘦得割開光線和陰影。
她不喜歡脆弱漂亮的東西,三哥曾送她一隻雄性天堂鳥,羽毛華麗缤紛,她很喜歡,再怎麼細心對待,它開始啄脖子上的絨毛,那一片甚至變得光秃難看,頸上竟然長了腐生性的真菌。
三哥說是撫摸鳥後留在羽毛上的油脂造成的,她再沒去看過那隻天堂鳥。
鐘語淩面上還是笑盈盈的,不等禇宜青開口就在他對面坐下。
她才坐下右邊戴耳铛的婢子上前在桌上放下紫衫木盒。
鐘語淩适時開口:“裡面是五十年的野山參,用來做八珍湯或是食補益處都很多——”
她又回頭望了左邊的婢子一眼,婢子遞上小瓷瓶,鐘語淩将它放在禇宜青眼前,柔聲說道:“還有這個,你嘗嘗,這可是我父親特地讓我捎來的。”
禇宜青低頭見她用兩根手指将藥瓶推近,客氣說:“多謝鐘小姐,隻是這碗才熬成的藥湯已是夠了,明日我再服用。”
她直勾勾瞧着禇宜青,不接話。禇宜青沉默頃刻,拔下木塞,倒出兩顆捏着放入口中。一瞬間濃濃苦味化開,苦到極緻竟有絲怪異的甜味,禇宜青驟時蹙眉,捂着嘴,咽下口唾沫都是種挑戰。
他臉上表情分毫變化鐘語淩看的一清二楚,并不在意,他接受了賠禮,鐘語淩自覺完成了任務,起身告别。
“禇公子要好好養傷才是,今日多番打擾禇公子靜養,内心自覺虧欠,瞧時候不早了,小女就先回去了。”
不等禇宜青讓人送别,鐘語淩毫不拖泥帶水帶着仆從地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