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母的生辰宴在緊鑼密鼓中展開了。
聽丫鬟說早半個月都有人開始送禮了,壽堂更是布置在鐘府最大的廳。
一路上禇宜青看見不少金爍的“壽”字,到了重頭戲的壽堂,不出意外的輝煌,一瞧就知道是花大心思布置的。
壽堂正面是朱底金色壽屏,兩邊懸着金鑲壽聯,百福百壽錦屏等壽畫,上方懸挂彩練和五盞貼“壽”的長壽大紗燈,有五方共喜,五福齊臨之意。至于周圍地上放各色盆景,精心打理的牡丹,松柏,菊花在蕭瑟秋日旺盛招展,将堂屋映襯得富麗典雅。1
朝裡一望,零散坐了些人,未跨進去有仆從過來引禇宜青到座位上,丫鬟像是有些怵站他身後不作聲。
席位很偏,離正中的壽星位遠的很,禇宜青不動聲色打量這些到的人。
多是小輩,長輩沒在,他們就無忌憚紮堆,離禇宜青記憶裡過去了這麼久,朝風更為開放,女眷沒再分開一屋,而是隔的遠遠布置有席位。
見過一面的鐘語淩坐在那,一身留仙裙,層層疊疊,色彩柔和飄逸,脂粉修飾過的容貌明澈秀雅,旁邊有個绾着元寶髻,穿桔色水裙的女子扭頭和她竊竊笑着。
女子話中有玩笑似的指責,“上次約你一同去看以寒先生新出的折子戲怎麼沒來?......可不準敷衍我。”
鐘語淩懶懶說:“你知道,我不愛那玩意兒,淨消遣我,叫尋雁,她準去。”
孔郡君興緻了了,“算了,沒多久就開春,到時我辦裙幄宴你總能去吧?”
她雖是将軍次女,卻不如家中人愛刀槍劍棒,偏愛賞花對詩。冬日還沒來,她已然想到春日結伴踏青。
鐘語淩回道:“再說吧。”
“啧,你倒是給個準信......”孔郡君不滿她的随意,看她目光飛走,順着她目光看去,“瞧哪兒呢?”
姿容很出挑的一個人,吃驚他進來時自己沒注意到,孔郡君問鐘語淩:“那是誰?”
察覺她的在意,鐘語淩彎唇嘲諷:“八竿子打不着的親戚。”
禇宜青視線才落,她就回看,還引來旁邊女子的目光,兩人交談,看鐘語淩表情,應該說的不是好話。
禇宜青不再看,收回視線,好莫名的惡意,明明交談不過三句。
孔郡君接着問:“是嗎?名字是什麼?”
鐘語淩不知道,沉默會兒,煩躁地說:“裙幄宴還在湖邊嗎?”
提到這個,孔郡君來了勁,“有這個想法,想來在夜間畫舫上很有趣味,隻是怕風大......”
在默默觀察時,又進來了幾位,正打量的三五青年霎時散開坐回席位上。
隔了兩個座位的公子哥閑不住,朝他搭話,“兄台,兄台,你送了什麼禮?”
禇宜青沒答,穿錦袍的少爺也不在意,話中帶絲炫耀地說:“我費大功夫找塊上好的料子,督促大師雕琢成壽桃模樣,指定讨喜......”
他心思倒是直白,結果未定說的眉飛色舞。
門口的仆從報着來客唱白,名号越來越大,場上愈發安靜,直到家裡能主事的來了,空下的席位無幾。
禇宜青垂眸吃茶,聽到“四皇子”的字眼,擡眼看門口,來者面容俊逸眼底倨傲,嘴角天生上翹,無表情也帶幾分笑意,肩背寬闊,步子邁的很大,兩三步就從他面前過去往上位走,給鐘母賀壽。
禇宜青有些失望,但沒見到其他幾位,是誰都無所謂,繼續拿起剩一半的一鐘茶。
四皇子殷墨瑜來後,幾位大人物到齊,便一個個上前拜壽,和他交談的少爺侃侃而談的從容,漲紅臉送上壽桃,連費心思的地方都說不出,在一衆玉如意,佛像,稀世名件埋沒。下來後喪氣不已,見褚宜青上去一趟送了普通字畫,沒有華美辭藻,心裡有了慰藉,小聲說道:“唉,也不知道鐘老太喜歡什麼,珍件都難以入眼。”
鐘母面貌慈祥,出身名貴,出嫁後費心盡力将鐘家操持井井有條,見到什麼都是不改的笑臉。
入席後衆人敬壽酒,飲壽酒,像是被喜慶的氛圍感染,一位來賓在敬酒前已經飲的臉紅。
“想來也可惜,内人近來肚痛難治,沒能來看看這排場。”他一副愛妻心憂的模樣,這位官員和妻子是出了名的恩愛。兩人年少相互扶持,感情甚笃,這些時日他不遮掩在京城尋遍有名氣的大夫。
旁邊官員聽了噓笑:“肚痛怎麼能算大事呢?至多三五日便好了,你是太急了。”
另個交好的官員反駁:“怎麼能這樣說,疼也是能疼死的,可不要小看小病小痛......”
鐘尚書留意到交談的幾位,“三位大人說什麼呢?”
官員羞赧地端着酒杯,“近來内人不适,怎麼都無法根治......祝令尊壽比天高福比海深,日月同輝春秋不老。”2
說畢一口飲盡杯中酒。
鐘尚書含笑道:“也不知道大人信不信得過我......說來正巧,家中小輩對這種病頗有研究。”
官員急切問道:“哦?是誰?鐘大人可否引薦?”
鐘尚書側身看向下方的禇宜青,“喏,就在這裡,在下面坐着。”
官員看見禇宜青年輕,不免遲疑,“這......”
一道氣昂的女聲說:“是嗎?真有這本事,不妨看看我家小姐。”
婢女護主忠心,加上主子是從一品家千金,一時沒人指出她錯處。
她主子倒有些急了,扯她袖子,一面解釋,“也是近來有的,想來是吃錯東西。”
國公家的小姐是個病秧子,身形瘦弱,纖弱敏感,眉宇間總團着愁雲,三天兩頭生場病,這種小病加身不多也不少,她并不想聲張。
鐘尚書爽朗一笑,“那便一試罷。”
一唱一和之下,李小姐隻能往隔開的屏後走,眼中不願,心中責怪那婢女,要罰幾天粗使才行。
男女有别,李小姐隔着紗帳見到一名男子進來,即使有婢女陪着,還是有些緊張。
禇宜青照着醫書上所學,在紗帳下觀察氣色,舌象,病人格外含蓄,隻看得見舌尖,他也隻是走個流程,如此便完成“望”,然後用薄紗罩在病人手臂上裝模作樣地把脈,開藥。
李小姐喝完藥,迫不及待回到席位,和陌生年輕男人這麼近實在燥,連......眼皮上的小痣都看得見。
坐下還有些心神不定,隔間的一幕難忘,當婢女問她狀況,李小姐驚異發現好全了,眉梢帶上喜意,要知之前痛極作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