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上次回來,端妃明裡暗裡喚楊太醫數次。但最近禇宜青明顯察覺端妃的冷落,更别提楊太醫所感。皇後傳召正在這間隔,原因禇宜青想着端妃不想落了口舌,傳出去與太醫沆瀣一氣,發生什麼事都難講清。
心中彎彎道道想了一通,嘴上緊閉不吱聲,禇宜青看楊太醫了眼,難揣測他的想法。
過了幾日,天上下起雨夾雪,地上泥濘一片未幹透過,斷斷續續,不爽利的天氣到四九天還沒停。
禇宜青聽到零碎字眼時下意識撇頭看窗外,銀針似的雨落地磚上,淋得暗青的地面蒙一層蠟狀光澤,竟佐證了前天楊太醫的話。
馬蹄在原地踏踏兩下,馬鼻噴出股白霧,車停穩了。
裹多厚都去除不了濕冷,鐘語淩微微颔頭,下巴藏進毛領裡,呼吸間拂動狐毛搔得鼻尖癢癢的,瞥見斜打的雨針濕了遮不住的下半衣服。這天氣屬實不宜出行,鐘語淩心情更糟。
接過仆人遞來的袖筒,鐘語淩環顧四周,馬車估算有三十多輛,落腳地無幾。
直至宴會開始,鐘語淩看遍又看一遍,不見禇宜青身影,她徘徊的目光與都督千金交彙,相互接觸瞬間分離。
兩人身份相當,座位安排的再遠也遠不到哪去。
她回過神,禇宜青哪能參加。鐘語淩興緻一下熄滅,甚至有着淡淡的不悅。
這次假期才算長久以來的空閑,無所事事的狀态讓他走步愣一下,禇宜青蝸居烤火了半天,下午披上外套揣好荷包出門。道路上也有驅邪納吉的演出,臨近過年的節日比平日熱鬧得多。
表演周圍簇擁的人頭,吵嚷的人聲,平日他敬而遠之。今天可能是想到了粉面花旦,禇宜青伸伸脖子,從縫隙中看幾眼。
演出者都戴着粗筆繪制的鮮豔拙樸的傩面,和尋常戲曲是完全不同的表演,現在似乎到了審判的程序。
押送在前的黃鬼斜乜的刹那神态與燕胥重合。當他與身前的人交錯再出現眼前時,那脆弱的熟悉感消匿無影。禇宜青慌神,心中驚恐不由靠近往前一些。
面前伸過來一張翹嘴皺鼻,細眉小眼的臉,準确說是戴着這張臉面具的人。驚的禇宜青心快一怕,面上聲色不動。
不知道什麼時候他離舞台隻剩兩臂的距離,他總以為前面有許多的人很長的距離。
舞台上另個笑容可掬,額上長着碩大禍色包的面具(2)來了這邊遞來紅面長髯,雙耳垂肩的木面具(3)。禇宜青一愣,拿在手上木制覆面分量足,還有新鮮的桐油味。
…………
鐘語淩對台上的表演意興闌珊,她最多能忍受步搖脆響,這種喧鬧的藝術她欣賞不來,
心中後悔煩悶無法自控地展露面上,鐘語淩埋怨起主使,也恨自己真信了他的話。
“小姐。”身後仆役輕聲喚她。
婢女手中提着一個鳥籠,鐘語淩看向孔瑩,她摸着站身旁弟弟的頭,和他耳語了幾句。說完又撫下男童頭頂,男童懵懂點頭回去自己座位,她像是沒察覺自己的視線。鐘語淩心情有些微妙,卻沒有刨根問底的心思,讓婢女先帶鳥兒下去。
宴會一散鐘語淩立馬起身,聽到有人喚她的字,回頭見孔瑩有些失了形象小跑過來,她顧不上繁瑣的衣裳,淡粉衣角沾上污泥,她勻勻氣說:“怎麼行色匆匆,也不和我打聲招呼。”
她嗔怪說道,鐘語淩覺得奇怪不适,沒接話。
她接着說:“若是不急,陪我去看看赤銅法螺,好送給董老太。”
鐘語淩緘默會兒,想看她玩什麼把戲,答應了。兩人前後腳上同一輛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