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芮神情陰鸷,陰鸷中帶着怒意,怒意裡又夾雜着委屈,委屈中還有那未曾變化的,與神俱來的傲氣,以及聽天由命的淡漠。
他在黑暗深處掌控着衆舊殘識,他見過她讨好帝芮的樣子,見過他們耳鬓厮磨的纏綿,暗面狠鸷的認定,她也是他的妻。
“卿卿,你可是也覺得,那鬼東西比阿芮好?”
山頂的風雪就如同眼前男子的神情,陰晴不定,鵝毛大雪又刮起來了。
阿芮,暗芮,阿绾縮在裘皮裡,心中暗暗嚅嗫這兩個名,思緒被擾亂得稀碎,心中原本的抵觸和懼意,似乎愀然轉化成某種了然。
他,他就是帝感召多次,卻依舊被吞噬的根源?!
阿绾忽就想起胡荇舊系統内零碎的話,【……的碎識散落在末世,神力感召,萬物複蘇,新的世界即将開始。】
誰的碎識她尚且不得而知,但複蘇前舊世界的主宰,正是眼前這人。
她知道帝芮為何不壓制他了,那厮估計也在神識體内觀望着,她究竟會如何對待這一面的他?
畢竟,“我早就比大人更快接受你自己了”,這等大話,早就被她放言出去了。
阿绾望着暗芮,他毫不掩飾眼中的狠戾,非要她給個說法才行,好似隻要回錯一句,他就能将她撕碎吞噬個幹淨,徹底化作那陰暗面的養料。
阿绾進退兩難,隻好将人摟緊,頭靠在他肩上,盡量不與他對視,她輕輕晃了晃腿,耍賴。
“嘤嘤嘤,阿芮好兇,绾绾好怕。”
抽泣嬌樣好不委屈,在風雪中清晰可聞,暗芮狹長的眸中似有陰霾,對這答複不算滿意,但又似有慶幸,好在也沒聽到讓他更厭惡的話。
否則,真吃掉她,他也有些舍不得,暗芮環抱她腰的手收得更緊,冰冷的氣息吐在她的側頰,揚起個意味不明的笑。
“我對卿卿已經夠溫柔了,卿卿是想見我更兇的那面?”
阿绾忙伸出隻細白的柔荑,緊緊抓着他的衣襟,向上蹭了蹭他的下巴,嘗試安撫。
“不嘛,不要兇,都怪這地兒不便,原以為借着異獸的療愈異能,能事半功倍,緩解阿芮的苦痛,不料卻弄巧成拙,讓你誤會了,是绾绾沒做好,盼君勿要氣了,绾绾心疼。”
她音氣嬌弱,句句說到了暗芮的心坎上,他勾起嘴角,較真勁忽就散了,哼,是了又怎樣呢?
她人就在他懷中,隻盼這一程,勿要那麼快速了結,他也好趁機“撥正反亂”些。
暗芮沒再說話,人卻是擡腳繼續往上走了,阿绾暗松口氣,她輕微擡首,示意後頭的異獸軍跟上,大隊又繼續向山頂進發。
雖是無風了,但空中零零星星還飄着的雪花,暗示着那異能的主人眼下心情并不明朗,9725在意識内穩如老狗,不論還是明神還是暗神,隻要它嘗試為宿主掩飾開脫,下場都是被無情屏蔽。
它學乖了,也習慣了,想當年任務前夕,阿绾大人讓它自求多福,它現在也隻能盼着她自求多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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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雪塘的頂峰寒氣很重,明月照得雪地一片瑩白,刺眼得很,山頂無樹,隻有一大面結冰的水池,瞧着此景,阿绾眨了眨眼,這兒不應稱之為基雪塘的,應喚它基雪湖,這池面也太寬闊了!
暗芮抱着人步入山頂凹槽内,他的神情不算愉悅,甚至可以說,眼前除了她,他厭惡所有深埋在底的殘識,他早已疲憊了接受衆人的執念,隻有卿卿不同,她能蠱惑苦痛,或多或少,都能令他更輕松些。
他笑得缱绻,湊近她的面,低沉交代,“卿卿,他們都在底下了。”
阿绾從他懷中落地,上前走到冰層旁,觀望了片刻,察覺到些許異常,冰層太幹淨了,像是一面天然的青銅鏡,映得空中星辰一覽無遺。
她知曉這冰面上被封了印,常人隻會認為這是冰層,但底下其實遠遠比他們看到的複雜。
阿绾回首看向意味不明的暗芮,“阿芮,這上頭是個陣法?”
暗芮笑得詭異,“是呢卿卿,這可不是普通的陣法,是個換魂陣哦!常人是無法破冰而入的。”
阿绾不由得眯起了眼,換魂陣?
暗芮笑得更肆意了,“不僅如此,底下有無數個縱橫交錯的虛幻空間,稍有不慎,就永遠找不到來時路了,呵呵,那狗東西有不少宿主皆損于此呢,他們日夜被自身執念一遍又一遍折磨着,卿卿,你,還想下去嗎?”
阿绾的心跳得飛快,望着暗芮有些許不安。
“都是阿芮,指引進去的嗎?”
暗芮挑了挑眉,繼而放肆大笑,“哈哈哈哈,意識體生而有念,何須我來指引?卿卿不也一心欲奔登頂嗎?”
阿绾頓了片刻,倒是沒有反駁,她望着身後的異獸軍,傳令四獸守住各方,就地休憩,沒有把握的事,還是先别輕舉妄動得好。
“阿芮對此了如指掌,定是知曉如何破陣,穿過那虛幻空間?”
暗芮勾唇笑了,“卿卿總愛這般投機取巧,既如此,不付出些代價怎麼能行?”
“阿芮想要什麼?”
“為夫啊……自然是,想卿卿斷了和那狗東西的契約,與我結契。”
阿绾面色一怔,“這……這又哪是我能決定的?”
她要是能做到,早在末世王朝重啟之際就斷了。
暗芮眨了眨眼,笑着暗示道:“這不是有為夫嗎?眼下他沉睡着呢,自是我說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