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绾借着溪流淨面,收拾妥當再度上路後,尺玉馱着的田氏嫡孫逐漸清醒過來。
田應天做了一夜循環往複,卻又分外荒唐的美夢,那明明隻見了一面的女子,柔聲細語地喚他小公子。
他骨頭都要酥了,火能更是洶湧得難以平息。
“小公子醒了?”阿绾見他捆綁在獸背,呆愣望着天,那神情不免有些好笑,“您在妾身的靈寵上,還能這般安逸,實屬難得。”
換做常人,怕是要吓個半死。
田應天徹底清醒過來,這個嬌音竟不是夢!然而待他審清自身處境,瞬間惶恐大叫出聲,他身下奔跑的,是異獸?
得虧是動彈不得,否則定然會跌落下去,他強忍住心緒,問道:“你……你究竟是誰?”
“妾身……唔……”阿绾認真思索起來,美眸流轉幾許,笑道:“我就勉強做你的姨奶奶吧!”
這等撩撥挑釁之語,田應天并未入心,他雖心亂如麻,但想起銅祿鐵山種種,終于意識到處境不妙,不由得肅穆起神色。
“你欲将我帶往何處去?”
阿绾望着飛快略過的樹影,勾着唇角打趣,“帶你……回城認祖宗呀?”
本應是令人勃然大怒的話,可田應天卻覺得十分羞澀,他體内的火能,澎湃得好似提階了般。
9725怕被某神斥責,悶悶提醒道:“阿绾大人,适可而止?”
這話竟輪到系統提示了,阿绾撇了撇嘴,仿佛看到了帝芮那雙冷戾的眼,索性田應天沒接話,她便收了玩笑之色。
路途有小輩打趣逗弄,也不算孤單,玄貓尺玉奔波半月,行程已臨近江都,二獸緩下了步伐。
玄貓感應片刻,“主子,追上了,襄衛盟軍在三十裡外的杲都,不過,他們似是未曾進城?”
尺玉扒拉了兩下耳朵,“江都到杲都于咱們而言不過半日腳程,主子,要追上去嗎?”
阿绾撫摸着獸背,搖了搖首,“不,我們先占江都。”
玄貓跟着阿绾已久,很快便領會了主子的意圖,扒了扒地上雜草,安靜聽候布令。
尺玉卻萬分不解,“為何?主子上去随意蠱惑一番,定能攪亂盟軍,讓他們自亂陣腳,豈不快哉?”
阿绾笑着睨看尺玉,以及它背上的田應天,悠悠道:“自是占地攔道,待我收下江杲一帶領地,必叫這些盟軍,有去無回!”
尺玉終于回神,是了,襄衛二都前往王畿的官道,不都要經過此地?
主子腰斬腹地,盟軍後方無援,還被江杲一帶勢力圍堵,再聯合遠在王畿的帝芮,幾番攻守圍困,盟軍必會進退兩難,屆時斷了他們後援糧草,聯盟不攻自破。
妙!實在是妙!
阿绾望着尺玉背上的田應天,笑言道:“再說,我手中可有襄都的‘天子’呢?就看田襄公 ,意欲何為了?”
田應天戟指怒目,“你竟存了這番心思,真是狠毒!”
“姨奶奶是在教導你,兵不厭詐,小公子怎能這般诋毀人呢?”
痛苦萬分,田應天對着她指責不下,可念及襄衛聯盟,恐其功虧一篑,想要報信給祖父,人又完全動彈不得。
他整個人萎靡下來,一時之間茫然無措,竟不知如何是好?
阿绾沒再逗人,喚二獸入江都。
這頭。
早在盟軍經過時,吳公侯就在江都下了封城令,八十高齡的他縱然再八面玲珑,也不免已老态龍鐘,除了封城之事,其餘瑣事已全權交予吳伯子。
吳伯子是吳公侯嫡孫,年過弱冠,自幼跟着其父侯與祖公,為人處事延續保守,若非父侯身骨不佳,本也輪不到他來掌權。
“君伯,城門外有人求見老君侯。”
吳伯子眯緊了眼,如今江都上至公侯,下至百姓,皆安分得緊,他睨看着宦寺,“祖公已命人封城,令既已下,誰來也不見。”
那宦寺的頭壓得更低了,“可那女子揚言高問,問老君侯可還記得,戾帝常言的,绾……绾若福星?”
說罷宦寺已然跪地,他哆嗦着将話說完,“況且……他們,他們是禦獸而來的啊君伯!”
“绾若福星……禦獸……?”吳伯子明白此事蹊跷,他霍然起身,“快,快去請祖公前來!”
“是,君伯!”
江都城外。
阿绾不緊不慢順着玄貓頸間毛發,尺玉看着心癢,還未湊近,原本緊閉的城門“吱呀”一聲,赫然大開。
裡頭駛出一辇,辇後跟着馬匹幾許,阿绾紋絲不動,直至轎辇停下,寺奴為其掀簾,吳公侯的貼身大宦欲上前攙扶,吳伯子搶先下馬,先他一步。
“祖公,小心。”吳伯子态度恭敬謙遜。
吳公侯的雙目已難視物,他摸握着吳伯子的胳膊,緩緩下辇,口中念叨着,“绾姬……绾姬……”
阿绾笑着下了玄貓的背,“時隔多年,又要再次叨唠侯伯了,是本宮的不是。”
吳公侯由吳伯子攙扶着,亦想疾步上前看清,“绾姬,真的是您?”
他混沌不清的眼忽地瞪大,聲如洪鐘,“天佑……天佑南陽!是戾帝庇佑,天神庇佑啊!”
天下誰人不知,绾姬乃是戾帝神女嫡脈!
然而這已是二十多年前的舊事了,面前這個面若桃李,神韻更盛當年之人,真是姜绾嗎?
而各路諸侯衆多,她為何偏偏選中了江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