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太太聽女兒說起這樁往事，忍不住歎氣：“哎，這都快二十年了你還沒看開？”

“這不是看不看得開的事。我記得小時候很喜歡一條月牙色的裙子，天天穿，有次不小心撕了個口子，我哭得特别傷心，你讓繡娘給我縫好還繡了花，當時我很高興覺得繡了花更漂亮。”

“現在想起來倒覺得可笑，有了裂痕再如何花團錦簇的遮掩，也沒辦法複原。”陸大奶奶神情有些悲切，“這麼多年我就是想不明白，他怎麼能做出這種事，我跟他又不是父母包辦的婚姻，當年也是他先追求我，為了他我才背井離鄉去津城，他怎麼就這麼沒良心？”

王太太看着女兒傷心的樣子，又心疼又無奈，“都這個歲數了說這些有什麼意思？情啊愛呀都是虛的，陸家的家業、正庭的成就才是真的，再說當年我也勸過你遠嫁不容易……”

陸大奶奶搽掉眼淚，“沒經曆過就把一切都想得很好，當時本來說的是成婚後我就留在浙江，外祖家就在那、離你們也不遠，後來才知道哪有這麼簡單……”

陸正庭和王蓉淑一個津城人一個金陵人能結緣，概因倆人外祖家都在浙江。

陸老太太娘家是浙江大戶，老太太父親攜家小赴任津城二十載，兒女都在津城長大也在津城婚嫁，但在津城的親朋好友走的都是文官路子，陸正庭從軍校畢業後便到浙江投奔手握重兵的堂舅，在堂舅麾下任職。

王蓉淑外祖家同樣是浙江大戶，她大學畢業後去外祖家玩，就這麼遇着了陸正庭，倆人很快戀愛成親。

陸老爺子夫婦不是要兒媳在家伺候的傳統性子，成婚前就說好了婚後讓小兩口在浙江生活，把小家顧好就成。

婚後第一年小兩口回津城省親，王蓉淑查出懷孕，又因長途奔波孕相不好她便留在了津城養胎。

等孩子出生了又要顧慮孩子太小不适合長途奔波，陸正庭便說讓妻子先留在津城照顧孩子，正好也讓父母享受一下天倫之樂，他辛苦一點抽空多來回跑幾趟。

長子剛一歲王蓉淑又懷孕了，想早點回浙江的心思算是徹底熄滅，不過那時候公婆可親兒子可愛，丈夫雖離得遠但經常捎信回來，王蓉淑也不覺得日子難過——當時的計劃是等兩個孩子長到四五歲養住了、認人了，再帶去浙江跟丈夫團聚。

結果還沒兩年王蓉淑突然就接到表姐傳來消息，說陸正庭在那邊養了個女人，孩子都懷上了！

簡直晴天霹靂，王蓉淑現在回憶起當時的感受還覺得窒息。

當時陸老爺子夫婦堅決不信，說肯定是搞錯了，還跟王蓉淑保證自家兒子人品絕對信得過。

但三人趕到浙江，見到大着肚子的女人和跪在地上的陸正庭，又還有什麼可說的。

王蓉淑慶幸的是自己雖然看錯了丈夫，但沒信錯公婆。向來溫和的陸老爺子臉色鐵青，把兒子一頓狠打，勒令他跟那個女人斷了關系把人送走。

至于女人肚子裡的孩子……

知女莫若母，王太太聽了女兒的話再看她神色就知道她又回憶起了往事，開口打斷她的思緒，“當年我就跟你說了男人都這樣，你公公婆婆明理能管教兒子就成，當時不光女人送走、孩子也沒留，沖這我對你公婆就高看一眼。”

“那之後你就帶着孩子留在了正庭身邊，這麼多年他也沒再犯錯，你說你老翻舊賬日子能好起來嗎？”

陸大奶奶怏怏道：“我也隻能跟你說說，面上看人家處理得這麼好，在陸家我哪還敢再提？但正庭心裡怕是把我給恨上了，這些年對我一直挺冷淡。”

“也不是我想翻舊賬，到底發生過這種事我難免擔心……”

“擔心你就盯緊外面，家裡絕不可能。就算正庭不要臉，陸家其他人也不要臉？而且蘇末這個人，據我了解她不可能看上正庭。”

“怎麼你也了解她？”陸大奶奶無語，“你别跟我說你也是她書迷。”

王太太白她一眼，“我三個兒子就你這麼一個閨女，我能不操心？我不光了解蘇末，你婆婆、你那倆弟妹我也沒少了解。”

“人家可比你聰明，知道跟蘇末打好關系，”王太太數落道：“就說你婆婆壽宴蘇末那身打扮，你婆婆定制的首飾、你二弟妹特意從上海定的裙子、你三弟妹特意從廣州定了帶回來的鞋子。”

“這麼和睦的關系大家說起來誰不羨慕，誇贊的話讓你婆婆笑得合不攏嘴——就除了你，你給人準備了什麼？”

陸大奶奶嘟囔道：“壽宴全靠我操持，哪還有閑工夫想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