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末不願看到尋理這般模樣，對着穆永成道：“不要把你的想法強加給她！你先出去吧，我來跟她講，當年那些事一五一十我全告訴她，最後她做出什麼樣的選擇，那是她的自由。”

穆永成收斂了氣勢，整個人看起來有幾分落寞，他對着尋理道：“剛剛爸爸太激動了，請你原諒。我隻是想告訴你，爸爸很愛你，其它的，就像你媽媽說的，憑你自己的心意來吧。”

說完他轉身準備離開，忽然又停下腳步轉頭對着蘇末道：“小杭，我讓人給你把午飯端上來，先吃飯，其它的慢慢來吧。”

尋理等他走了，坐到蘇末身旁，倆人對視一會兒，都沒有說話。尋理有些不知所措，蘇末也不知道該從何講起，這時候仆人端着托盤進來，尋理連忙站起身把托盤裡的面碗端到蘇末面前。

蘇末伸出手道：“我自己來吧，手又沒受傷。”

于是尋理把面碗遞給了她，靜靜地看着她快速吃完湯面，給她端來一杯溫水潤口後，尋理開口道：“他是在詭辯！”

這樣開了頭倒是比剛剛的沉默好很多，蘇末笑了笑，問道：“為什麼這樣說？”

“他隻強調自己失去的，卻刻意忽視他得到的，”尋理一臉認真，“王家軍改為杭城軍，他所擁有的權利，是從王家那得到的。”

“他把和王家的聯姻看作犧牲、看作利益交換，這不意味着他就可以不承擔作為父親的責任，無論如何，穆蝶是因為他而來到這個世上，他對穆蝶的忽視與冷漠，就是涼薄、自私的體現。”

“你說的沒錯，”蘇末眼裡滿是贊許，“還記得我跟你說過的話嗎？要做自己能承擔後果的選擇，好與壞、利與弊，我們都要去面對，你父親……他性子從小就強勢，覺得一切都能在他掌握中進行，可世事很難全如意，他看不透，或者說，不願意接受，他想把偏軌的人生扳回他設想的路徑。”

“嘴上說得多麼的動聽，其實我和你，都是他證明自己能力的工具！”尋理面上帶了幾分不屑。

“也不要這樣說，人性複雜，他對我們自然也是有感情的。”蘇末說到這有幾分無奈，可是偏執的感情，終究是害人害己。

尋理繼續振振有詞，“他的身邊有一個女兒存在，可他沒有像他說的那樣去做，他愛的不是我、不是他的女兒，而是一個能承載他期盼的載體。”

“他也好、穆老太太也好，在他們知道我的身世之前我就與他們相識，他們并不多麼喜歡我，小蝶不一樣，小蝶對我的喜歡，才是真正的對我這個人本身的喜歡。”

蘇末沒想到尋理會說出這樣一番話，震驚、欣喜湧上心頭，“你從小就是個聰明的孩子，偏成長在一個特殊的家庭，我總害怕你會敏感多思，于是引導着你做一個随性的人，有時候我也很糾結，害怕因此掩埋了你的才思，沒想到今天你身為局中人能有這番見地，尋理，我很高興。”

尋理噗嗤一下笑出聲來，“你總是這樣，變着法地誇我。”

蘇末跟着笑起來，“人與人的關系是複雜的，天然的身份不同難免帶來不同的際遇，就像你是我女兒，我便疼愛你勝過别的孩子。你可以不認可他們并不純粹的感情，不願意與他們親近也行，但我希望你能保持一個相對禮貌的态度，好嗎？”

尋理點點頭，“剛才是我太激動了，以後我不會了。”

蘇末又有了幾分歉意，“是我不好，我應該主動早點告訴你，不該讓你面臨這麼突然的局面。”

“你不怪我執意來杭城就好。”尋理想起當初蘇末的多番勸導，又有些難受，她低聲道：“我早該去美國的，好在我很快就要去美國了。”

“一個人去嗎？”蘇末關心道：“頌年家裡保守，天冬要跟着家裡學中醫，她們不去我料想到了，隻穆蝶……聽說你們鬧别扭了，可剛才你的意思，你并不因此讨厭她……”

尋理歎道，“我不讨厭她，你不覺得我與她很像一棵樹上的兩顆果實嗎？打理的人不同，我們就長成了不同的模樣。”

“她很羨慕我有你這樣的母親，她父親展現出來的對我的喜愛，也是她渴望擁有的，我不知道她知道了真相會是什麼反應，倒不如在她什麼也不知道的時候分别，我希望時間的長度和空間的距離能沖淡一切。”

“同根不同果……”蘇末重複道，繼而也跟着歎道：“好，你自己做了決定便按照你的想法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