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中帶着秋日特有的潮味,文宇坐在審訊室的座位上,擡頭略帶挑釁的看了張局一眼。
邊上來負責記錄的警員立刻瞪了他一眼,手在桌子上敲了幾下,似乎在告訴他注意他的态度。
“我都被抓了,說這些交易的話沒用,還是盡早給我斷案吧。”文宇說這話時無所謂的态度幾乎要化為實質,就連張局都被他的決絕震驚。
“很有毅力。”張局抿了一口水道。
“但是空有毅力也不行,法律條例是明令禁止的,你應該去找以前還沒有叛變的自己做談判。”
審訊室内沒人敢搭話,就連情緒極端的文宇都閉嘴看着張局。
“你知道我對今天的局面想到了一個詞。”張局迎着他的目光道。
“什麼?”
“難以置信。”
“或許當年警校的時候我把你視為對正義的啟蒙老師,甚至我還能記得你說‘正義是警察塑造的基礎,不可成為非正義的階下囚。’”
記錄的人員手一頓,聽到張局這麼說用複雜的目光看向文宇。
“說的挺好的,我當年聽完演講後還将它記到日記本上,怎麼形容呢,算是我當年在警校努力的動力吧。”張局這話是實話,就連那張記錄下這句話的日記本還保存在市局辦公室櫃子内。
“所以說學長,到底是什麼巨額的誘惑使你成為階下囚呢?”張局盯着文宇一字一字的問。
“巨額誘惑。”文宇重複了一遍道,“這些吸引不上我。”
“哦?”張局問。
“更或者說我就算是被巨額誘惑所吸引,為什麼要告訴你呢?”文宇反問道。
審訊室有一陣寂靜,張局詫異的挑了挑眉問:“你的意思是什麼都不說。”
“對。”文宇答道。
“行,你不說的話讓我來說。”
文宇眉梢不輕不重的跳了一下,他面帶疑惑的看着張局。
“沈文,沈究都是你兒子吧。”他問。
一瞬間铐住文宇的手铐發出巨響,張局看清了文宇的臉色。
那是怔愣,或者說被隐藏許久後的秘密被突然扯開曝光于塵世的不可置信。
“你瞎編亂造,你以為你空口無憑的話語能污蔑我?!”文宇情緒激動,幾乎下一秒就要掙開手铐。
“殺死你大兒子的時候你心情是什麼樣的?”張局表情冷靜,他盯着文宇猙獰的表情反問。
“哦,不對,你甚至不配稱為他父親,引着自己的孩子入局,并且殘忍的殺害真正的沈文?”
文宇拍桌子的手一愣,似乎被張局的話說的有一瞬恍惚。
下一秒,他的表情變得猙獰,他道:“有證據嗎?你沒有證據啊,憑什麼随便指責别人。”
坐在對面的張局輕歎了一口氣道:“學長,如果你在職期間認真的研究一下幾位局長的作風,那你應該知道我逮捕别人之前把所有的證據都掌握好的。”
不詳的預感彌漫在審訊室内,張局從文件夾内甩出一幾張釘在一起的紙。
“同為父親,我不明白為什麼你能下得去手,上面是當年沈文的日記,很慶幸的是每一篇日記都被原封不動的保存下來。”
一瞬間,直沖天靈蓋的不安在文宇身上綻開,他四肢幾乎要接近麻木,低頭看向放在自己面前的複印件。
“本子挺厚的,但是我隻把重要的這幾張複印下來了。”張局道。
6月7日 星期六 距離高考1天
沈究這幾天一直在盯着我,他問我咱倆長的這麼像,如果有一天他要取代了我會不會被别人發現。
好奇怪,為什麼會莫名的問我這個問題。
6月17日 星期二
今天和朋友去玩了,我爸說半個月後要搬家,但是那幾天我剛好要去旅遊,所以日記本還是暫時存到烤肉店後面老小區的寄存箱吧,不然被發現了鬼知道沈究會不會嘲笑我。
6月20日 星期五
沈究和我爸最近好奇怪,每天我和誰聊天時或者寫東西時都會看到有餘光在看我,我爸也時不時的打量我,我記得我不醜啊,就算帶眼鏡了也還行啊。
6月24日 星期二
今天下午出成績,搬家師傅說提前了,但是我今天早上就要出去,所以先寫到這裡,後面等我回來再看吧。
日記到這裡就結束了,沈文每天都記日記,而張局隻是把中間一些和案子有關系的留下來。
“這是沈文的日記本,字你應該能看出來。”
“挺可笑的,這個日記本并不是我找到的,我兒子和你的大兒子關系不錯,所以張爍目睹了他放這個本子的一切。”張局的聲音不緩不慢,語調和動作都是典型的外交儀式般道。
文宇強迫自己扯出一抹笑容,他道:“找到了又如何。”
“知道你會這麼問,所以沈究住的小區已經被警方嚴密管控了,但凡他有一點不對,那你和你兒子就會在審訊室碰面了。”張局打了個響指,眉梢間滿是“你看着如何”的表情。
同一時刻,小區大門外部的沈文腳步一頓,緊接着他不動聲色的将目光看向小吃攤老闆。
“來一份烤冷面。加火腿。”沈文伸手拿着手機對準微信收款碼道。
老闆一愣,沈文将一切都盡收眼底。
“哦哦,好。”老闆伸手頗為不熟練的拿起邊上的冷面,沈文突然間轉頭就往人流量大的廣場上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