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下午,房間門悄無聲息地開合過後,一陣香氣随着松生的腳步聲一起鑽進垂落的床幔中。
松生沒有刻意放輕腳步。
林丘趴在床上,裹着被子,已經醒了有一會兒了,聽見動靜在床上顧湧一下,默默把臉埋進被子裡,假裝自己還沒有醒。
他不想面對這段已經變得面目全非的師徒關系。
松生将裝滿飯菜的食盒放在桌上,食盒與桌面碰撞,發出輕微悶響,他打開食盒将飯菜一一取出擺在桌上,然後調轉腳步,走到牆邊,推開緊閉的窗戶。
林丘原來安安穩穩地躺在床上,一陣涼風突然順着縫隙鑽進溫暖的被窩,還沒來得及作出反應,被子就被一隻手強硬而不失溫柔地掀開了。
風更大了,林丘如一尾滑溜的魚,往下縮了一截,試圖繼續藏在被子裡,雙眼緊閉,隻留一個圓溜溜的後腦勺在外面,完完全全是一副掩耳盜鈴的逃避姿态。
“啊!”林丘意外不已,下意識夾緊了胳膊,渾身僵硬,反倒方便了松生雙手托着腋下把他從被窩撈出來。
陽光從窗戶照進來,屋子裡亮堂堂的,林丘有種被公開的羞恥感,窗戶大開,仿佛随時會有人看見自己這副狼狽的模樣,師徒戀的流言回如風中柳絮,吹得漫天飛舞。
“把窗戶關上,被人看見怎麼辦。”
“窗戶離你遠着呢。”見小弟子還是有些不安心,又添上一句,“有我在。”
他沒有說完這句話便感覺林丘放松了一些。
像抱小孩似的,松生把他放在右肩上趴着,右手繞在腰上,左手托住大腿處将自己的小弟子抱到桌邊,放在自己腿上。
“吃飯。”松生簡簡單單地扔下兩個字。
林丘看這架勢,生怕他要給自己喂飯,他又不是小孩子了,着急忙慌地擡高聲音說:“我自己來。”
松生反倒露出了有些疑惑的表情,似乎在問:不是你自己來,難道是我來嗎?
林丘:“……我要下來。”
“站得住嗎?”
“你瞧不起誰呢?!”
林丘漲紅了臉反問,眉梢帶上些說不清是怒氣還是羞澀的神情,被放下來之前還不忘把上衣往下扯扯。
話雖如此,林丘被放下來的時候還是有一點緊張的——萬一真沒站住,那他本就丢得差不多的臉面将再一次慘遭重創。
林丘穩穩當當地站在地上,頗有些驕傲,居高臨下地斜睨了一眼松生,不過他還沒有自不量力地選擇坐下來吃,一頓飯的功夫,不至于去遭那個罪。
林丘忙着吃飯,松生見他的食欲還不錯,便分出精力觀察林丘由于吃飯的動作,衣擺時不時向上湊而露出的一小部粉紅,神情若有所思,他沒有給林丘塗藥,現在的恢複速度快了許多,如他預想中那樣。
視線中的身影晃動一下,松生收回目光,林丘似乎已經吃好準備重新回床上了,但他左腳動了一下,不知為何又停下了。
他站在原地不動,也沒說話,低頭盯着空空如也的碗。
林丘等了好一會兒,也不知是在等什麼,幹站着太尴尬,他硬是又塞了一些,神情看起來有些難以下咽。
松生關切地問:“不合胃口?”
林丘沒回答,而是問:“你沒事要做嗎,怎麼一直待在這裡?”
他走不動路,光站着還好,剛剛挪動一下,牽扯到下面的傷,便疼得不敢動了。原打算等着松生離開再慢慢挪到床上,屆時姿勢必然不會太體面,可松生像是故意與他作對,一直不動。
“沒事。”
林丘氣悶:“……”
他甚至開始有些羞惱地想:以前都給他塗藥的,怎麼這一次就沒有了,是師尊的錯。
“吃好了嗎?”
林丘點頭。
松生繼續說:“你知道那天遇見的妖怪是什麼來頭嗎?”
“不知道。”
那天事情發生得太過突然,林丘眼一睜一閉就回到客棧了。
“有流言稱那就是最近淼城怪事的罪魁禍首,周氏來找過我,他問你是否要對外公開是你殺死了那妖物?”
林丘心理感覺有些不對勁:“公開與不公開,有什麼區别嗎?”
“對你來說沒什麼區别,但對周氏就不同了,若是你不願意公開,他們就能将這件事攔下來,擡高在淼城的名望。”
林丘思索片刻後,搖搖頭:“既然都一樣,那就不公開了吧。”
他猶豫再三,最後還是詢問松生:“那真的是罪魁禍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