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間面帶微笑,默默關注二人的互動,林丘道完謝後,眉頭都皺起來了,他伸出由于長期練劍磨出繭子的食指,動作輕柔地撫平他眉間透着憋屈的川字紋,喉結攢動,滾出一聲輕笑。
溫涼的指腹在林丘額間留下幾道餘溫,酥酥麻麻的感覺從肌膚相接之處蔓延至整張臉。
林丘無意識地擡了一下頭,活似腦袋發癢的小貓主動蹭主人的手掌,從二人之間旁若無人的親昵的舉動可以窺見他們自幼相識的深厚感情。
何間狀似無奈,林丘擡眼望去,卻是明晃晃的笑意:“别皺着眉頭了,怎麼這麼不經逗呢?”
周栾臉上笑意不減。
清淡的不知名香味從何間寬大的衣袖飄出,撲在他臉上,像春日蜂飛蝶舞之處被陽光熏熱的花香。
林丘鼻翼翕張,小小地嗅了幾口:“這是什麼香?好好聞啊。”
何間:“我也不太清楚,這套衣服是三師姐為我準備的,要不你随我去問問她?”
周栾:“何須這麼麻煩,許巡航師弟不就很擅長制香嗎?讓他來給看看。”
許巡航原本老老實實待地在旁邊,他不怎麼靈活的腦袋不足以支撐他分析出這場平靜交談下的洶湧波濤,短暫的愣神之後,他正想表示自己确實對這方面有所了解,就聽見何間說:“不麻煩,三師姐也在這裡,如果小丘喜歡,可以問三師姐取一些,不必麻煩許師兄了。”
周栾笑着點頭,話鋒一轉,問起林丘另一個問題:“林師弟,我也可以叫你小丘嗎?”
印象裡,周栾隻在淼城周家那次這樣叫過他,那時,他沒有詢問過林丘的意見便自作主張改換稱呼,現在卻又客客氣氣地詢問他的意見。如果是旁人,一個稱呼,林丘自然是随便别人怎麼叫。
但,發生過那些事後,林丘再不想從周栾口中聽見這兩個字。
可這樣未免顯得自己小氣,一個稱呼都計較,糾結之下,林丘遲遲沒有給出答複。
氛圍明顯開始不對勁,周圍一些有眼力見兒的都自覺遠離,一些沒眼色的看别人走了,也不明所以地跟随大部隊一起離開。
周圍隻剩下何間,林丘與周栾三人。
林丘的沉默讓何間意識到周栾與林丘之間發生過一些他不清楚的事,這種感覺很不好。
周栾:“不願意就當大師兄沒提過,上次是我的錯,林師弟給我一個機會向你道歉可好,師弟不會連這個機會都不願意給我吧?”
他邊說,邊皺起眉頭,聲音顫抖,仿佛擔憂極了。林丘甚至生出幾分荒謬的猜想,如果他真的拒絕,周栾會傷心地哭出來。
他是個吃軟不吃硬的,見他這副樣子,一時心軟,猶猶豫豫地應下了:“行……吧。”
聽見他答應,周栾一掃傷心,嘴角止不住地上揚。
“那就定在明日上午,去紅鸾酒樓,到時候給掌櫃的報我的名字就行。”
何間:“既然事情談好了,小丘,随我去找三師姐吧。”說到“小丘”這個稱呼的時候,何間刻意加重字音。
“嗯。”
“大師兄,告辭了。”
周栾點頭,站在原地目送二人遠去。
何間拉着林丘的手朝師雁菱的方向去,走出十幾米後,熟悉的聲音突然出現在何間腦海中。
“何師弟,林師弟的腿長得很好看,你應該不知道吧,是粉白色的……”
何間的手陡然收緊,腳步一頓,硬生生克制住回頭的欲望,強迫自己放松下來。
林丘不明所以:“小何哥,怎麼了?”
“沒什麼,我們繼續走吧。”
師雁菱正在後院偷閑,這次拜師宴她忙前忙後出了不少力,難得有機會休息休息,遠遠的就看見小師弟牽着一個個頭稍矮,面容精緻的少年走過來,立刻迎面走過去。
“這是松長老的弟子吧,真是器宇不凡,我早就想見見你了。”
林丘:“師姐好。”
何間:“林師弟想知道我身上的香是什麼香?他覺得很好聞。”
師雁菱笑得花都開了:“真有眼光,我這個香是用沉木混了初春的六七種花瓣,炮制流程十分複雜,外面可買不到,是我的獨家秘方,等着,我給你拿一些香丸。這藏劍鋒上,就沒有一個懂我的人,都是隻知道練劍喝酒的木頭。”
她匆匆跑回去拿了一整盒香丸,塞到林丘手裡:“用完了再找師姐要,不用客氣,師姐這裡好多香放到最後都扔掉了,就愁沒人用。”
林丘還沒反應過來,手裡就多了一盒香:“謝謝,謝謝師姐。”
他想了想,之前松生制了一些安神香還沒用完,應該是拿得出手的。
“師姐,師尊給之前制了一些安神香,若是不嫌棄,就拿去用吧。”
師雁菱發出一聲驚叫:“天呐,松長老親手做的!不嫌棄不嫌棄,真是太謝謝你了,真懂事,今天留在藏劍峰住一晚可好,讓你和你和小師弟住一個屋。”
何間聞言也順勢發出邀請:“我也很希望你留下,你之前邀請我去雪芽峰,這也算禮尚往來。”
林丘有些猶豫,第一次來藏劍峰就留宿會不會不太好,之前請何間去雪芽峰,是因為山上隻有他和師尊兩個人,但藏劍峰上不同,人丁興旺。
“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你懷疑師姐,師姐要生氣了。”師雁菱故意闆起臉。
“沒有沒有,那我去和師尊說一聲。”
“去吧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