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連瑜抵達坤甯宮時,正值巳時一刻,但見殿外人頭攢動,熙熙攘攘。
蕭無咎已端坐在一張太師椅上,正對面是列了兩隊的男寵們。
衆男寵已經站了一個時辰的軍姿人都快站不住了,此時見聖上來了一個個來了精神,叽叽喳喳叫換起來:
“是陛下!”
“陛下來了!”
“陛下,您好久沒見奴了!”
“肅靜!”喜公公趕忙尖着嗓音維持秩序。
連瑜舉目環視一圈,覺得自己有些臉盲。
這些人雖然穿着花紅柳綠各不相同,但相貌身材都差不多一個類型,同質化嚴重,讓他壓根分不清誰是誰。
他索性命手持花名冊的小福子去數人頭,又讓喜公公往蕭無咎身旁放了把椅子,自己半靠着。
未多時,小福子小跑過來和連瑜彙報:“禀告陛下,應到八十八人,實到八十六人。其中,秦美人、趙美人請了假說是受了寒卧病在床。”
連瑜點點頭,他起身邁步走到了衆男寵身前,大手一揮讓喜公公拿出聖旨。
待喜公公大聲念出了旨意,衆男寵爆發出了一片喧嘩聲。
“陛下,您要抛棄我們了嗎?”
“陛下,奴不想走啊!”
連瑜被吵吵得腦殼疼,他擡手止聲,清了清嗓道:“朕也舍不得你們,國庫不豐,宮裡不能養那麼多閑人,朕也是迫于無奈啊。”
男寵們:“……”
每個人眼神盈滿了哀怨,神情如泣如訴——若不是陛下您天天不來,我們至于閑着沒事幹嗎?
連瑜權當做沒看見,自顧自說道:“每個人可以領八十兩銀子出宮,從此你們再不用被困于深宮,可以讀書考功名,行商做生意,亦或者買地做地主,你們自由了。”
有難言之隐者,連瑜還許諾給他們換個身份戶籍。
還别說,陛下這話很有吸引力,這些美人當中有一半多都是被權貴買來送去的玩物,如今得陛下的準許過自己喜歡過的生活,這部分人當即就答應了。
連瑜看了看其他不為所動的人,繼續道:“其他人要是實在舍不得朕想要留下來,那也行,留下的美人需要同宮人一樣幹活,在宮中織布或者開荒種菜,自己賺錢買衣裳吃食,朕不再供養你們了。”
什麼?留在宮裡還得自己幹活賺錢養活自己?
陛下都那麼說了,大部分美人都隻好去蕭無咎那裡領了銀子走了。隻有十幾個美人不死心選擇留了下來,其中就有讀書神器林美人。
林美人不光選擇留在宮裡,還等到衆人散場後跟着進了殿。
“陛下!”
連瑜聽到這略熟悉的嗓音,擡頭看到這個林美人,心裡登時就泛起了密密麻麻的針紮般疼痛。
他花了那麼多銀子買的茶杯……
林美人眼尖地看出來昏君眼裡的心疼,那股自信又回來了,他張嘴就是:“昨日奴父親的調任文書下來了,奴想問問陛下,這調任文書是怎麼回事?”
“什麼怎麼回事,朕幫你的父親調了官職,答應你的不是做到了嗎?”
見這昏君漫不經心的樣子,林美人想起來自從那日他啞着嗓子走出養心殿,宮裡就傳了流言,說他看着清高孤傲實則是個狐媚君上的玩意兒!
林美人一一忍了,可結果呢?他爹沒有回京城做官就罷了,還被調到了冀州。
要知道,他爹原在任的兩廣一帶可是魚米之鄉,冀州比起荊州可不是差了一星半點!更何況官職還連降了兩級!
昨日他收到家裡的書信,父親話裡話外都說自己是個不孝子恨他有了榮華富貴便将爹娘踢走了,母親也在抱怨因為他這個兒子,父親遷怒于她當着她的面就收了兩位妾室。
想到這些,林美人恨意從生,質問起天子:“陛下不是答應奴會将奴的父親調回京城嗎?”
連瑜一臉無辜:“朕可沒有保證讓你爹當京官啊!朕隻說了讓你爹當官輕松些,冀州山好水好最适合你年老體弱的爹了,況且離京城不過三百裡,你們通信送禮也很方便。”
連瑜自覺已經很為他那個爹着想了。
林美人被他氣昏了頭,一時竟口不擇言起來:“出爾反爾愚弄人心,陛下就是這麼當皇帝的嗎?!”
“大膽!”
連瑜沉了臉,上位者的威嚴散發出來,他冷聲道:“朕給你兩分好顔色,你還開上染坊了是不是?”
林美人冷笑:“若不是你當年強行把我要來,我怎會像個娈寵一樣被困在這後宮?”
提到這個,連瑜心虛地暼了眼一旁喝茶看戲的蕭無咎,這個他得為原主澄清一下,他一字一句地鄭重說明:
“容朕提醒你,朕當年隻是誇過你一句“顔如冠玉,儀容不俗”,你爹便主動找上朕說要獻子進宮,朕還派人問了你,你親口說你願意。你不去責怪你那攀龍附鳳的爹,反倒來怨恨朕,這是哪門子道理?”
連瑜實在納了悶。不樂意早說啊!原主美人多,也不差你這一個。
聞言,林美人瞳孔一縮,破了大防,大罵:“不!就是因為你逼迫了我爹!你這個荒淫無道的昏君!”
連瑜:“說不過朕,你怎麼就罵人呢?”
見林美人歇斯底裡起來,喜公公忙命令小太監:“林美人禦前失儀,沒眼力見的,還不趕緊把他拉出去?”
林美人被人按住,半趴在地上眼神憤恨,嘴裡仍不幹不淨地叫嚣着。
蕭無咎聽着漸漸蹙了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