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人的屍體”這幾個字确實給塞西帶來了不小的震撼。
霎時間,他的腦海裡浮現了一個鮮活的畫面,褶皺像融化的黃油那樣從那張沒有生息的臉上掉下來。巨人吐出一口濁氣,仿佛在為他即将要脫離的靈魂排負,最後他整個人都重重的掉在了地上。
地上立馬揚起一片灰塵。整片土地随之輕微震蕩着。
他的身體實在是太大太重,沒有人可以搬動他,哪怕是一根腳趾。隻能任由其躺在房子裡,直到整個人都發出腐爛的臭氣。
“也不要太擔心。”那人繼續說道。“或許那會成為鮮花的肥料。”
這兒的人似乎并不對死亡有所忌諱,而是對空置的廢地和腐爛的氣味有所排斥。
這一點和塞西的思想似乎是一緻的。比起死去的靜态物,他總是害怕活生生的東西。對他來說,永遠倒下的巨人并不可怕,雖然那種味道确實有些難聞。
過一段時間,當雨之季節來臨的時候。雨水會從巨人帶有漏洞的屋頂上順勢留下,它們會辛勤澆灌屋子裡的土地,而巨人的遺體會融入到大地。并且随風飄蕩的種子會鑽入這片肥沃的土壤,最後香氣将會取代這股腐爛的氣息。在這之上會盛開燦爛的花朵,成為鮮花的栖息容器。
這位巨人在這片土地活了很久,他的房子占了很大一塊土地以保證自己可以方便地活動。
他曾經在無數個日夜在他的屋前和後院來回走動。他似乎不願意去太遠的地方,而是更願意在他房屋周圍勞作。
他的前半生曾經經曆過很多離奇又精彩的故事,不過,他卻選擇在他的後半生帶上神秘的面具,變成一個内斂的,閉口不談過往的,獨自居住的巨人,并且一直等待着某一天,當他完成了他的使命,當他的牙都掉光,當他的眼皮沉重地再也擡不起來的時候,他會先如負釋重地吐出一口厚厚的濁氣,然後以最輕盈的姿态去往靈魂的歸屬地。
眼前巨大的建築物就是巨人的房子。
巨人的房子就像是被放大鏡放大的玩具屋一樣突兀。它的造型圓潤溫馨,而平常這種造型可能會與迷你,矮小等詞彙相搭配,所以,巨人的屋子猛地一看還挺特别的。
它由巨大的闆材拼湊而成,窗戶是圓形的,窗架被漆成了奶黃色。有藤蔓沿着牆壁攀岩着,它們生命力旺盛,藤蔓上的花朵也開得非常繁密。
香味沿着窗口飄了出來,然而,香氣并沒有完全掩蓋住室内腐爛的味道。這讓這味道具有一定的欺騙性,前調的味道很快就散了,就像是單純給難聞味道披上的一層僞裝。
塞西此刻捏着鼻子,繞着巨人的屋子繼續向前行走。
他走了很遠,很遠的路,他路過一些舊谷堆,幹草房,種着許多蘋果樹的小園地。塞西不清楚自己到了哪裡,
然而事實上,他還沒有完全離開巨人居住的居所,這些都隻是巨人後屋花園的一部分。因為對于巨人來說,這隻是一小段路而已。不過,那股腐爛的氣味已經變得很淡了。
在空曠的園地上,塞西眼前突然出現了一頂黃色的帳篷。
他從來沒見過這麼大的帳篷,這一路上他見過許許多多的帳篷,但是像别墅那麼大的帳篷,他還是第一次見。
這頂帳篷保護的還算完好,帳門是開着,好奇地塞西打算走到近處去看一看。
塞西走進才發現,帳篷裡還有一隻扔在地上的項圈和一隻布滿了灰塵的巨大的空碗,一旁還有個舊櫥櫃,一些零零散散的積灰物件,似乎很久以前巨人在這養過寵物,不過現在這兒變成了空置的帳篷。
對于塞西來說,這頂帳篷的大小倒是像适宜他居住的地方。一道靈光在他腦海裡閃過,他覺得這頂帳篷很适合作為他暫時的落腳地。
塞西不擅長打掃,牆角的舊掃帚本身也有些大,揚起的灰塵弄得他直打噴嚏。
其實那根本不是掃帚,而是清理寵物碗的小撣子。
巨人曾經養過一隻很大的狗。
對于寵物來說剛剛擠進身子的地方,對他來說卻像别墅一樣宏偉。
但是是适當的宏偉,總比巨人龐大的住所适當。
而且,大有大的好處。
隻要将這隻碗稍加清理一下,就能夠成為今天晚上睡覺的好地方。
它像一個浴缸那樣,可以讓人蜷縮在裡面。
帳篷的頂也很結實,塞西認為這樣他就不會有成為落湯雞的風險。
或許是走了太多路的原因,他原本隻是想試試這隻空碗的大小與合适度,然而他剛剛躺進去,就累的不想睜開眼睛,什麼都不去想,什麼都不去考慮,很快就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這一覺塞西睡得非常久非常沉。
因為他的記憶就始于一場不安穩的夢,他醒來,從森郊跑到城邦,從城邦漂流到下城區,再從下城區走到巨人的房子,一路上幾乎沒有合過眼,短暫地眯上眼睛,就會回想起那道催促的聲音,所以他才會幾乎沒合眼地,不知饑渴地趕路。
而現在,在這隻碗的弧度裡,塞西感受到了被包圍的安全感,催促的聲音沒再回想起,他睡得很飽。一直到第二天中午才醒,
醒來後,他發覺自己餓了。
在去城堡的路上,他有摘過幾個果子吃,後來就沒再進食了,不過,他有放了幾個果子在他的兜帽裡,以便不時之需,現在他肚子餓得咕咕叫,正是拿出來食用的好時機。
一顆顔色看上去比較紫的果子是酸甜的,水分很充足,正适合開胃,另一顆看上去比較青的果子很結實,吃下去很有飽腹感,而且甜甜的,并不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