變化都是從第三天開始的。

所有人醒來後，看到的是暗橘調的寺廟，但寺廟外是一片幽綠色，内外色調的一冷一熱詭異至極，外邊天上都是飛沙般的馬賽克，外面沒再下冥器雨。

金遊絢走到外邊看，走在街上的紙紮人，他們身上全都複長了塊狀物，并且那些塊狀物的正中央都裂了一條細細的縫！

所有的紙紮人嘴巴的位置都被戳開，一張張嘴巴都被黑洞代替，從黑洞的位置一直發出一道道不同的聲音。

外面的地上冒着一個個淡綠色水泡，像是劣質熒光綠，各個大小不一，漲到一定程度後又開始縮小，死活不爆。每個泡裡頭都漂浮着一朵粉蓮，一晃一晃，似浮在水面之上。

外面行走的紙紮人各個都在說着讓人聽不懂的低語。

“我、我的天。。。我不敢看了，我、我有點密恐。。。”康雪怡看到那些地上的水泡後，眼睛猛地一閉，被惡心到了。

“那些紙人身上的傳染病複發了？”夏至注意到了紙人身上再次出現的塊狀物，還有上面的細微變化：“那些縫隙是什麼？他們自己扣的？還是發現傳染病無法根治後，用刀割的？”

“或許那是人閉上的眼睛，但是沒有眼睫毛。”金遊絢緊皺眉頭，細看那些紙紮人的衣着打扮。它們今天的穿着比起前幾天都破損的厲害。

“難不成。。。是僧人在救助這些人的時候給他們身上下了什麼亂七八糟的邪術，所以這些百姓才這麼恨他們嗎？”康雪怡躲在夏至背後，眼睛刻意沒忘那些水泡上看。

“可昨天的木頭人穿着和這些紙紮人差不多，卻被寺廟攔在了外邊。”夏至不太肯定康雪怡給的答案。

“對。。。你說得對夏至，昨天那些木頭人穿得和它們一樣！”金遊絢突然想到了什麼，猛地擡頭看向夏至。

“你想到什麼了？”

“你們還記不記得，奪取面具的時候，戴面具的人臉上有燒傷？并且他們的頭頂都是九髻？而棺材裡頭裝着的也隻有三衣，沒有其它東西！”金遊絢摸到了關鍵線索，心跳快速，“從我進來這裡的一開始，這裡就空無一人，除了申屠，這裡并沒有紙紮人。也就是說紙紮人可能和那些木頭人一樣，都進不來這裡！”

“對啊，從我們進來開始，裡頭就沒有紙紮人進去過。。。還有你說的燒傷。。。難不成是這些百姓把和尚燒成這樣的？！”康雪怡反應過來金遊絢在說什麼後，也擡頭看向那些紙紮人，但又被跳進視野裡的水泡刺得閉了眼，整個五官皺到了一塊兒。

“或許可以做個實驗，把紙紮人帶進寺廟裡看看會發生什麼。”夏至道。

“有兩種可能性看，一是他們進了寺廟後會當場發病而亡。二是他們會和木頭人一樣被阻隔在門外。”分析着，注意到靳樹從後邊走了過來。

“為什麼不可能是被燒傷？”康雪怡不解道。

“因為紙紮人身上隻有傳染病的塊狀物。如果他們是被燒死的，身上應該有和擡棺和尚一模一樣的燒傷痕迹才對。”金遊絢看着康雪怡解釋。

“那我去帶一個紙紮人過來。”靳樹剛要往外走，夏至喊住了他：“等會兒，你不行。”

靳樹駐足，沒有繼續往前。

兩人把在酒樓發生的事情和他說了之後，他才了解到她們猜測的死亡條件。

“我和康雪怡去，我們在酒樓的時候看過他們對那幾個男的出手，如果紙人對我們出手的話我們還能避避。”夏至往前走了幾步，後邊康雪怡跟上。

“那你們在門口等等。”康雪怡回頭朝金遊絢和靳樹擺擺手。

空無一人的寺廟中，一個身高兩米七的黑色物種從地上弓身俯起，黑色的線狀物勾勒着他的軀幹和肌肉輪廓，那連接上半張覆面的惡魔角随着他的頭部動作微動，它的臉部朝向鎖定在寺外的衆人中的某個目标後頓住。

它嘴角後扯，長舌如信子吐露了一瞬。

它看向閉着眼的申屠，邁腿朝申屠走去。

那隻漆黑的手捏死申屠綽綽有餘。

就在手裡人即将窒息的一瞬，他猛地轉頭，聽到了外邊人往裡走的動靜。

它松開申屠，黑色線狀液體絲絲縷縷黏膩進身旁的牆裡，它嘴角笑意更甚，龐然大物的身形消失，好似這裡什麼都沒發生過。

申屠還在熟睡，金遊絢和靳樹已經走到正殿門前。

康雪怡和夏至找了根繩子，因為紙人身上還有傳染病的存在，所以她們并沒有直接按着紙人往寺廟裡帶。她們用繩子做了個圈，跟牛仔手上甩的繩子一樣，繩子丢出去了幾次，才總算套到一個紙人。

但有個問題。她們發現，這些紙人并不是真的像尋常紙那樣那麼輕，它們重得要死，不用力壓根帶不走人。

于是她倆一前一後抓着繩子，跟拔河一樣，渾身用力将那紙人往後拽。那紙人這才有點動靜，跟着夏至和康雪怡兩人拉拽的方向走。

兩人艱難地把紙人帶到門前，不出所料，紙人進不去正殿，夏至和康雪怡都感受到了手上的某種阻力。

在她們放手後，紙人和被程序設定好的機器人一樣，轉身往寺廟外走。

“還真的進不來。。。”康雪怡和夏至喘着氣，兩人摩挲了一下被繩子勒得發紅的手。

“小心！”金遊絢的手隻來得及拉夏至，康雪怡被她身後的靳樹往後扯，那些人面蛾又出現了！！

它們瘋了一般集體往夏至和康雪怡身上撲！！

“我的天，它們突然發什麼瘋啊？！”金遊絢和靳樹分别帶着兩個人東躲西藏，實在沒轍了，金遊絢隻能拿出打火機試圖點燃這群人面蛾。

詭異的是，當金遊絢按下打火機的一瞬，那些人面蛾都沒有再靠近，而是圍着她們一直打轉。

人面蛾也怕火？

金遊絢沒猶豫，二話不說把打火機遞給夏至：“這個你拿着！”

夏至接過打火機，金遊絢脫離蛾群朝靳樹那邊喊話：“你們身上有沒有能點火的東西？！拿手上！”

靳樹也從口袋裡拿出打火機，拇指滑蓋，火焰竄出，機身遞給康雪怡。

“謝謝。”康雪怡顫抖着手接過。

“這個地方不歡迎外面的紙人，而剛剛夏至和康雪怡嘗試想把紙人帶進廟裡，所以這些人面蛾發了瘋似的想攻擊她們。”金遊絢看着這些人面蛾，得出結論。

“如果點火燒掉這些飛蛾呢？”靳樹皺眉看着這兩群密密麻麻的飛蛾，這場面他也覺得惡心。

“最好不要。我懷疑這些人面蛾和和尚有關。”說到這裡，金遊絢注意到今天一直在睡覺，還沒醒來的申屠。

“為什麼你會覺得飛蛾和和尚有關系？是因為那些飛蛾身上長了和和牆雕和尚一樣的臉嗎？”康雪怡朝金遊絢喊話，聲音抖如篩糠，腦子因慌張已經轉不動了。

她簡直想大哭一場，被這些惡心的東西圍着和讓她半死不活已經沒啥區别了。她隻能靠和其他人對話盡量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除了那個還有一點。記得昨天的木頭人嗎？木頭人進不來寺廟，但是這些長了人臉的人面蛾卻可以進來。我在某個攻略筆記上看到過怪核裡的異類有人面蛾，但它們隻會出現在有血的地方，并且身上自帶讓人過敏的粉末，所經之處的區域在半小時内都會讓人過敏，很多人遇見人面蛾死亡，不是因為它們自身有多強，而是因為那些人都是過敏緻死的。”

“但是昨天我們身上并沒有出現過敏的症狀，這是一。它們是由原本在草地上飛舞的蝴蝶變異成的，這是二，這些都不符合怪核裡描述的‘人面蛾’，所以它們是寺廟裡的衍生物，并不是怪核定義的‘人面蛾’。”

“而在你們拽紙人進來後，這些人面蛾就在瘋狂攻擊你們兩個，說明它們很生氣。加之它們的特性是怕火，且當時擡棺人的臉都是燒傷狀态。”

金遊絢的話讓夏至和康雪怡頭皮發麻，腿上針刺般抖了一下。

“護城寺裡的所有僧人，很可能是被這些百姓燒死的。而人面蛾身上的人臉，或許是死去的僧人們的臉。”

“你的意思是，這些僧人們的臉長在了人面蛾的身上？！”

夏至的話剛說出口，寺廟外出現了一個人影。

與此同時牆角的申屠眼皮動了動。

外面的人影身高一米九二上下，他邁步踩進寺廟前院，一步，兩步，速度緩和朝正殿方向走來。

他身後街道的紙人居然全都停在了原地，低着頭沒有看他，好像是懼怕他，又好像在為他讓道。而他毫不在意外邊的破玩意兒，唇邊帶笑。

他面龐英俊，五官立體，身形修長，似是混血兒。

他身上穿着深淺不一的黑，前邊碎發三七分，兩邊頭發被修短，發色貌似染的海王紅。

渾身上下他哪哪都引人注目，耳上一對方形白鑽耳釘尤為風騷。

明明現在不是注意外人的時候，但偏偏他存在感太強，就連正在被人面蛾群攻的康雪怡和夏至都分了絲神注意到了多出來的這号人。

他長腿跨過門檻，擡起眼皮，左邊雙眼皮壓出深褶皺，視線看着站在牆邊的金遊絢。

密密麻麻的人面蛾不知道為什麼在這時候全散了，變回了蝴蝶，撲翅後停留在地上的花草上，沒了動靜。

康雪怡看得眼睛都直了，身上的雞皮疙瘩還來不及下去，又複起。她第一次知道人居然還能被别人的一張臉好看得起一身雞皮疙瘩。不過她很快也意識到了不對勁，她往後退，盡量遠離這個突然走進來的男人。

靳樹往一旁撤，覺得這男的多少有點問題。不過出于他自身的審美，他還是掃了眼男人的鞋，心裡感歎一句：這哥們的鞋是真不錯。

夏至也擡眼看着這個進門的男人，注意到他視線所及的位置是金遊絢站着的方向，心裡在盤算這人是人還是鬼。

牆角的申屠掙紮着起身，解開束袖，拉起衣袖——他的皮膚上生長了塊狀物，塊狀物中間是一條細縫，可怖又惡心。

他放下了袖子，重新束袖。

男人經過申屠的時候，眼珠後瞥，注意到了他細微的動作後，唇角彎了彎。

直到走到金遊絢跟前，他停下了腳步，略微垂頭看她。

金遊絢肯定之前沒有見過眼前這個男人，憑他這張臉和這個身高，如果她見過的話，她不可能沒印象。

“你好，我是克裡斯。”他唇角好像一直是微勾的，眼中映的也是金遊絢戴着面具的臉龐。

“。。。不好意思，我之前見過你嗎？”金遊絢往後退了一小步，結果這個男人就跟着往前邁了一大步。

金遊絢：“。。。”

他難道不知道，他的這張臉和身高堆疊在一起會給人很強的壓迫感嗎？

金遊絢沒有繼續後撤，不然他們看上去會顯得非常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