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很快，随着“啪嗒”一聲，外面的敲門聲停下。金遊絢也從無意識中剖離，她幹嘔幾聲，感受到那股窺竊感正在消失。

外面傳來“嗒啦嗒啦”的液體黏糊聲，裡面好像還混着别的聲音掉落在地。接着是一聲爆炸的悶響。這不是鞭炮的響聲，更像是肉塊器官炸裂的聲音。

不斷的炸裂、打擊混作一塊，這聲音總算是把住在304房周圍的人吸引了出來。

他們紛紛從房間探頭，看到的就是一隻屍身開花的碎屍，它死透了。

這灘東西隻在走廊中央的位置，髒東西卻沒有濺到周圍的房門，而是粘稠在天花闆和地闆中央的位置。

可以肯定，兇手絕對不可能是人類，因為人類辦不到這點。并且這裡地面和天花闆的高度足有3.5米，附近沒有可供使用的梯子或者其它工具。

金遊絢的房間已經恢複了原樣，被窺竊感也消失不見。她能肯定“貓”被解決了，但是被誰解決的？誰能解決掉異類？

她心裡帶着模糊的答案，靠近了房門。她先看了眼貓眼。在看到外面地上的情況，以及其他人從房間探頭出來後，她才小心打開房門。

金遊絢最先注意到的不是從血痕和屍塊，而是在屍塊上攀爬的黑線。

它們隻剩零星幾根，在感受到金遊絢出來後，同時朝金遊絢的方向擡了下腦袋，便徹底消失不見。

僅憑這個，金遊絢就知道“貓”是克裡斯殺的。

“。。。”

這種幾近掐死她的窒息感讓她無處可逃，像是将她扔進水裡，讓她的情緒駭浪從口腔、鼻腔沖擊管道，把腥勁和沖勁灌滿她肺部。

眩暈和沉重褪卻她的要強，寒意壓着她的脊梁骨，強迫她彎腰，把她往深海拽，最終把她變成一個依附強者的行屍走肉。

酸勁和擠壓感在她的胃部和食道作祟，她按着痙攣的胃，下意識捂住嘴，轉身踉跄跑進洗手間開始瘋狂嘔吐。

一陣又一陣的嘔吐聲在304号房響起，周圍人以為304号房的人看不得這些血腥場面，所以跑回自己房間在吐。

住馬酒的大部分都是老手，他們在看到走廊的情況後，用房間電話聯系了前台便又回到自己的房間中了。

整條走廊，唯獨304房門還開着，嘔吐聲漸低。

在按下馬桶沖水按鍵後，她兩手顫抖地扣着洗手台邊緣，強行支撐起自己的身體，漱口，洗臉。

她眼眶發紅，劉海被水沾濕了些，發絲變成被水粘黏的發束，水滴沿着發束的垂直方向垂落，一顆顆掉落，在洗手台裡打滑、滾動。

她捋了把劉海，擡起頭用力呼吸，視線空茫地看着上方的淡黃色天花闆。

不能這樣，她不想活成依附于強者的行屍走肉。對于那些不在意死活的人而言，擺爛當然無所謂，但她不行。

她還不能死，至少現在不能。

她為她爸留的儲蓄卡隻有她自己知道擺放的位置和密碼。她想，她至少要活到她爸出來，等她親手把她這些年攢的錢交給她爸之後，她才能再做了斷、亦或是繼續活着。

她又掬了幾捧水潑臉上，才徹底讓自己鎮定下來。

她起身，用毛巾把臉擦幹後，離開了洗手間。

門外，阿特斯和幾名馬賽克成員正在清理走廊地面的碎屍。他們打算先把地上大灘的玩意兒搞定，再用爬梯爬到上邊清理天花闆上的髒東西。

阿特斯注意到金遊絢站在門口，她把手上的抹布随便扔地上後，起身朝她搭話：“你還好嗎？今天這裡頻繁發生意外，真是太奇怪了。”

其餘幾名馬賽克成員聽到阿特斯的話後也擡頭朝金遊絢所站的位置看了一眼。

“辛苦你們了，這些東西你們清理完後會扔到哪？”金遊絢看了眼地上的碎屍後，目光又回到阿特斯臉上。

也是這時候，金遊絢才有心思打量起阿斯特。阿斯特身高有180，臉上的皮膚很漂亮，身材是修長且健康的線條。不管是長相還是氣質，她都給人一種很帥很酷的感覺。

阿特斯又把兩邊的衛衣衣袖往上拉高了一些，避免弄髒：“不會扔掉，一會兒會有人給百利甜的人。最近的那個黑馬，你應該也聽說過吧？”

金遊絢想起上午梅根和她提起過的那個女孩，和組織名字，她點點頭。

“他們組織喜歡研究和收集這些東西，怪核論壇上部分詳細的異類剖析原稿就是來自他們組織。”阿斯特把和金遊絢的閑聊當做自己的休息，她叉着腰，看着蹲在地上清理物資的其他成員，“也不知道是哪個王八蛋把這裡弄成這樣的，這麼難清理。”

金遊絢沒接這話了：“那你們先忙，辛苦了。”

“好，這裡确實是大麻煩。”阿斯特擺擺手，金遊絢便回了屋。

關上門，她重新坐回椅子上，茶幾的手機傳來vx語音的震動聲。

金遊絢撈過手機，來電顯示是司鐘意，她按了接通，聲音因為剛剛的嘔吐而有點卡殼：“幹嘛？”

司鐘意聽到她聲音後随口問了句：“感冒？”

“沒，什麼事？”

“晚上吃不吃飯？剛好把東西還你，我看完了。”

金遊絢之前晚上經常不吃飯，因為她不想吃。但現在得吃，因為她随時都會進入下一個未知情況的頻道中。

“吃，現在來馬酒？”金遊絢懶得跑去找司鐘意，而且現在他們對頻道0的地圖不熟，兩人共同知道的一個地方就是馬酒。

“行，十分鐘後下樓。”

金遊絢“哦”了一聲，挂斷電話。

她在椅子上靜坐了幾秒，突然開口：“你餓不餓，要不要吃東西？”

周圍沒有回應。

“我知道你在，你不說話，我就當你不餓，一會兒就不打包了。”金遊絢又說了一句話後，她起身想去照鏡子看自己剛剛濕掉的頭發幹沒幹。

走到鏡子前，她身後的地面，一束束黑線拔地而起，彎彎繞繞，在她身後繞出一個人影，但沒化人形。它左看看她，右看看她，身影扭扭曲曲，黑線點了一下她的手背。

金遊絢看了眼它的小動作，道：“你餓的話，我一會兒出去和司鐘意吃東西，順便給你帶。”

那些黑線又散開，紛紛探出頭來看她的臉。

金遊絢照鏡子的視線被擋，她這才把視線落到那些湊到她跟前的黑線上：“。。。幹什麼？你擋着我照鏡子了。”

它們沒散開，仍是在她面前歪歪扭扭。

金遊絢眉毛微挑，她頓了下，莫名明白了克裡斯是什麼意思。

“我沒生氣了。”

克裡斯身影顯形，黑線順着他的身形褪卻，他唇線緊抿着，唇角沒了以往的弧度：“我不餓。”

金遊絢轉身，沒再看鏡子，和他面對面：“你确定？那我不打包了。”

克裡斯垂眸看着她“嗯”了一聲，再沒說話。

“為什麼我趕你走，你還要繼續在我這裡？”金遊絢看了眼手機時間，距離十分鐘還有七分鐘時間。她摁滅了手機。

司鐘意向來踩點，不早到也不遲到，他說十分鐘就是十分鐘。

金遊絢指甲敲了敲手機屏幕：“你還有七分鐘時間，想說什麼可以在這時候說，現在開始計時。”

克裡斯順着她做了美甲的指甲尖看向她黑着的手機屏，他盯着那屏幕幾秒，視線又順着她的手臂、肩膀、脖子、落回到她臉上，期間他把他想說的話想好了：“我不想走。”

金遊絢兩臂撐在身後回看他，四目對視：“理由？”

“我想見你。”克裡斯的額發落了幾縷陰影，此時他的表情不同于之前的嬉笑，他現在很認真，說的話也不帶任何情欲色彩，隻是單純的對白。

如果他是人，金遊絢會想偏。但他是異類，所以金遊絢根本沒有用人類思維看待他。

“行，我不趕你走。”金遊絢眼裡是無所謂的模樣。就算趕他，他也隻是實體消失在她面前，又不是真的走了。更何況她也挺累的了，随便吧，隻要不要對她這條命動歪念頭，怎樣都無所謂了。

“不過房間裡我的東西你不能動。”

克裡斯原本抿着的唇線，聽到這話之後總算松動了些許，唇角弧度恢複成了往常的模樣：“我知道，我不會動你的東西。”

“今天外面的‘貓是你殺的吧？之前馬酒的前台小哥說異類是進不來的，那‘貓’是怎麼進來的？你又是怎麼進來的？”這是金遊絢最想知道的兩件事。

“‘貓’沒有進來，是我把它弄進來的。今天外面人太多，不好殺。這裡走廊沒有人，而且今天這裡的監控在維護，用不了，所以我就把它帶進來解決了。”克裡斯繼續回答金遊絢後面提出的問題，“這裡限制不了我的出入，我也不知道原因。不過我不能在這裡用原本模樣，不然會被這裡的保護系統發現。”

馬酒的系統有這種bug，馬賽克組織的成員不可能察覺不到吧？

金遊絢剛覺得馬酒的保護系統有點不合理，還沒問和該保護系統相關的事情，微信語音響起。

七分鐘到了。

金遊絢拿過手機，朝克裡斯說了聲：“行，我走了。你自己玩吧。”

“我和你一起。”

克裡斯這句話讓金遊絢一愣，不過他剛剛确實沒說他自己一個人呆這，他隻和她保證了他不會動她東西。

金遊絢感覺克裡斯這股勁不對，她先按了接通語音鍵，眼睛盯着克裡斯，嘴裡在和司鐘意說話：“到了？”

克裡斯沒有要撤回前言的意思，他是真打算一直跟着她。即使她不同意，他也不會罷休。

這就很奇怪了，在頻道一和頻道九時，他不是這樣的。

除非有什麼。。。

對了，“貓”的事還沒有徹底解決不是嗎？

電話那頭的司鐘意附近傳來打電動的聲音，估計就是樓下的機器又變成了街機遊戲機。不過他的聲音清晰地通過麥克風傳來了：“嗯，下樓。”

“等我一下，五分鐘。”

說完這話，金遊絢挂了電話，這次她的話是對克裡斯說的：“是因為‘貓’的目标還是我？所以從頻道九出來後，你一直在跟着我？”

克裡斯點頭：“它很煩，現在暫時殺不死。你出去的話它會重新來找你。”

他說的是“暫時殺不死”。這讓金遊絢想起了在頻道九時她推斷的結論：隻有在異類的出生點殺死異類，它們才有可能死透。當然，這個推論不絕對。

怪不得，今天的克裡斯這麼異常。如果不是因為剛剛想到“貓”的習性，她根本不會由此聯想到克裡斯的異常。

金遊絢感覺心裡有點堵，她說話語氣放緩了些，眼裡帶着些難以言述：“你白天時為什麼不告訴我？”

克裡斯停頓了幾秒，語氣裡是對金遊絢這句話的不解：“這些需要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