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男生并肩而行，中間的那位高瘦顯眼，邊走邊漫不經心地看手機，右耳帶着有線耳機，還有一側耳機别在衣領裡，或許是低頭的緣故，發梢有些許遮眼。

許知凡正在看某美女主播，突然的熄屏讓他有點不爽。“操，手機又凍沒電了。”

李耀傑側頭越過中間正在某音樂軟件上頻繁換着流行音樂的周言，無情嘲諷。“活該，讓你用零花錢給女主播刷禮物，這麼有錢怎麼不刷個穿雲箭?”

“你一天不怼我心裡難受是不是?”

“你這話——”

中間的男生一把扯下耳機大吼着。“你們兩個能不能别吵了?能不能閉嘴?”

不知怎的今天的周言心情格外不好，許知凡和李耀傑同時對着他做了個拉拉鍊的動作，默契的暫時休戰。

周言重新戴上耳機後也不管身旁的兩人，快步往前走。

隻留下身後面面相觑的兩人相對無言，許知凡率先打破沉默:“阿言今天怎麼了?”

李耀傑望着前面走的極快的背影忽然皺起眉。“今天幾号了?”

“二十一啊，怎麼了?”

“我記得言哥以前好像說過十二月二十一日是他姥爺的忌日。”

許知凡一拍腦袋似是想起了什麼，懊悔開口:“我這狗腦子，阿言這會肯定去看姥爺了，不喜歡别人打擾，我們别跟着去了。”

李耀傑點頭，“附近有個電玩城，我們去哪吧，離公墓也近，有啥事也能及時趕過去，還不用挨凍。”

許知凡看着周言離去的背影思索幾秒後開口:“嗯，也好，晚上九點要是阿言還不聯系我們就去找他。”

“好”

怕冷的許知凡趁着李耀傑低頭回消息的空隙将身旁男生的棉服扯開些許，把手放進他衣領裡摸着溫熱的後頸滿足地呵出一口白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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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安陵園。

一身黑衣的少年懷裡抱着一束洋桔梗，周圍點綴着一圈六月雪，站的筆直，細雪落在發梢，落在眼睫，肩頭一層薄薄的雪顯示着少年已經站了許久，單薄的身影此刻被這漫天飛雪襯托出一絲孤寂。

賢夫蔣修遠之墓。

黑白照片上穿着中山裝的年輕男子眉眼溫柔，旁邊豎着寫着一句詩:“路漫漫其修遠兮，徐弭節而高厲。”——《遠遊》

一束用藍色霧光紙包着的鶴望蘭靜靜斜靠在墓碑前仿佛在對着逝去的愛人訴說着無盡的思念。

周言活動了一下站僵的身體徐徐開口:“外公，媽媽今年還是沒有學會做飯，還是很忙，沒時間回家。沒關系，爸爸會做飯給我和媽媽吃，可是爸爸跟媽媽一樣經常忙工作，今年跟爸爸比身高了，我已經一米八了快到爸爸鼻梁哪裡了，爸爸說等我高三畢業後就會跟他一樣高了。”

“前年過生日的時候外婆送了我一隻小拉布拉多，說讓它陪着我，我就不是一個人了，我給它起了名字，叫可樂，下次帶它來看您。”

說到這已是眼角微紅，微微仰頭想把悲傷的情緒掩蓋，一滴淚卻在仰頭的瞬間滑落砸在懷裡洋桔梗的花瓣上。

望着與自己眉眼有八分相似的照片上的年輕男人，哽咽開口:“今年去看外婆的時候，小老太太記憶已經有點混亂了，一見到我就從我的臉模到鼻梁然後一直摸着我的眼睛歡喜着問我是不是修遠，是不是修遠回來了，我沒辦法回答，隻能沉默，外婆好像明白了什麼，一直摸着我的眼睛，混濁的眼睛裡蓄滿了淚水，我拿出紙巾想給外婆擦眼淚，可是眼淚越擦越多。媽媽在旁邊看着這一幕掀開門簾走出去站在院子看着您曾經種下的葡萄藤掩着面無聲地掉眼淚，爸爸這時候隻能攬着媽媽的肩無聲安慰。”

周言又絮絮叨叨說着自己又拿了物理競賽第一名，交了一個新朋友叫宋聞璟，人挺好的，抱怨着蔣晴做飯越來越難吃還堅持不懈的研究新菜品給周以桉吃，有一次還把周以桉送進了醫院，許知凡和李耀傑還是跟小時候一樣一見面就互怼，今年也敢彈吉他了，外婆記憶混亂後老把自己當成外公，腦子清醒的時候會偷偷給自己塞很多很多荔枝味的棒棒糖……。

……

不知不覺已到晚上八點，雪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停了，周言擡頭看着滿天繁星，而後蹲下身撫摸着墓碑，将花束輕輕放在被雪覆蓋的那一束斜靠在墓碑上的鶴望蘭旁邊，重新站起身，擡手拍落肩膀上的細雪，對着墓碑彎下腰深深鞠了一躬後說了句明年再來看您，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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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序秋站在醫院走廊裡捏了捏鼻梁疲憊開口:“聞璟，奶奶病情不樂觀，醫生說轉到國外醫院試試，我跟你媽媽打算明天去辦轉院手續，辦護照，護照下來了就去國外治療試試。”

“知道了。”

“有什麼事就給爸爸打電話。”

“嗯。”

“不要一直待在家裡做題，要适當出去呼吸呼吸新鮮空氣。”

“知道了爸。”

“那我先挂了，我給你轉了一千塊錢，你先花着。”

“知道了。”

“早點休息，記得多出去呼吸新鮮空氣啊。”

“知道了爸，挂了。”

“嗯。”

挂斷電話後宋聞璟翻着跟備注為“媽”的聊天記錄，點開一張圖片，看着躺在病床上穿着病号服閉着眼睛的老人和在病床旁一臉疲憊跟醫生交談着的中年男人。

後仰靠在椅背上眼神放空望着天花闆，過了許久，站起身拿起丢在沙發上的外套出了門。

許知凡正在跳舞機上釋放天性，旁邊提了一兜娃娃的李耀傑拿出手機看了眼時間。

晚上八點四十五，又戳開跟周言的聊天界面，聊天記錄還停留在早上自己問他吃不吃包子，對方回答吃的那一刻。

把裝着娃娃的袋子放在地上，撥了一個電話，響了許久沒人接，正當李耀傑要挂斷的時候，一道略微沙啞的男聲透過聽筒傳來:“喂。”

“言哥，這會在哪呢?”

“剛到小區門口。”

“那你等着我跟知了現在過來。”

“不用了，你們回家吧，今天我想一個人呆着。”

李耀傑沉默了幾秒還是答應了。

挂了電話後，李耀傑走上前揪着許知凡的後領将人拽下來，許知凡一臉的不盡興。

“我還沒玩夠呢，你幹嘛啊?”

“你自己看看現在幾點了。”

許知凡一臉看傻子的眼神看着李耀傑“我手機沒電。”

李耀傑打開自己的手機貼在許知凡臉上問:“現在看清楚了沒?”

許知凡被手機冰涼的屏幕凍了幾秒後罵着。“操，你TM倒是往後拿拿啊，貼我臉上我怎麼看啊?”

聞言李耀傑将手機拿遠了些，許知凡摸着鼻梁看清上面的數字時，連着說了好幾句完了。

“阿言給你發消息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