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則安和姚滢蘭坐在紅木沙發上，周以桉和蔣晴分别坐在兩旁單人座椅上。
周言坐在四人面前。
他坐姿端正，沒有以往的散漫:“你們有什麼想問的就問吧。”
周則安端起茶杯，用杯蓋撇茶沫，默默消化大孫子早戀這個信息。
姚滢蘭不知道在想什麼，端坐着不說話。
蔣晴開口了，“你自己說吧。”
可樂乖順地卧趴在周言腳邊，周言看着木質地闆格，說:“我是跟宋聞璟早戀了。”
周則安撇茶沫的動作停了一瞬，他驚愕地看着周言，“你說你跟誰在一起了！?”
“宋聞璟。”
周則安放下茶杯，一臉難以置信，兩人每次來家裡幾乎都在自己眼皮底下，怎麼可能……
周以桉問他，“你們……嗯，你們。多長時間了?”
周言答道:“快一年了。”
周則安瞪大雙眼，震驚地看向姚滢蘭。
姚滢蘭嫌棄地撇了他一眼。
周以桉點點頭，繼續說:“想好怎麼解決這件事了嗎?”
“沒有。”周言垂眼看着可樂耷拉着的尾巴。
蔣晴緩緩說道:“我跟你爸對你早戀這件事是保持反對意見的。你以及你早戀的對象，你們兩個人的年紀、閱曆，以及思想都不足以支撐你們去談一段健康的戀愛。”
“你們現在這個年紀談戀愛，學習…暫且不說。身體各器官都沒有發育完全，血氣方剛的年紀，萬一要是把持不住，擦槍走火。兩個男孩子，身體出現不舒服，你們知道該怎麼處理嗎?”
蔣晴喝了一口水，繼續道:“再者，你怎麼确定你們兩個有以後。怎麼保證你們兩個不會在高三最關鍵的時期不吵架鬧分手，從而影響到高考成績?這些你都敢保證嗎?”
蔣晴的連環問像一把利劍，直白的刨開周言一直壓在内心，對這段脆弱感情的不安和懷疑。
他張了張口，發現自己竟無法反駁。
一直沒說話的姚滢蘭開口了，“行了，你們兩個暫時分開吧。等到大學，如果還喜歡對方的話，再在一起。”
周言猛地擡頭，似是不敢相信。姚滢蘭帶着不容置疑地口吻說:“你們兩個暫時分開吧，如果你們這段感情是純粹的，那麼它将會經得起時間的打磨，現實的淬煉。”
明面上這個家是看起來一絲不苟地大學教授周則安做主，實際上做主的人是表面看起來和藹慈善喜歡做飯的姚滢蘭！
所以當她開口後，蔣晴和周以桉對視一眼後沒再繼續說話。
周則安接受能力很強，此時也收起震驚地眼神，他說:“聽你奶奶的話，現在你們兩個人的流言愈傳愈烈，對兩個人影響都不好。這是最穩妥的解決辦法。”
周言繼續垂下頭，良久之後，他扯了扯唇角，眼神落在虛空中漂浮着的塵埃上，露出一個蒼白勉強地笑:“知道了。”
姚滢蘭站起身，往卧室走。周則安起身跟在她身後。
蔣晴看着兒子，一陣心疼。周以桉安撫地摟住她的肩。
周言摸着可樂的脊背，臉上看不出情緒，“爸媽，我想一個人待會兒。”
蔣晴想張口說什麼，周以桉對她搖頭。意思是讓兒子自己想清楚。
待兩人出去後，周言立馬低下頭，手肘撐在膝蓋上，手指插.入墨發，痛苦地閉上眼。
可樂擡頭望了望他，又繼續趴在周言腳邊。
窗外烈陽高照，屋内傳來一陣壓抑地哭聲。
黃昏十分，宋聞璟站在周言家門口，擡起手又放下。如此十幾次，終于下定決心敲響面前的這扇門。
敲第一下時，門從裡面打開了。
宋聞璟對上一雙腫成核桃的眼睛，心髒揪成一團，他擡起手輕撫過少年的眼，心疼地問道:“怎麼哭了。”
周言沒說話，隻是定定看着他，仿佛要把宋聞璟裝進眼睛裡。
姚滢蘭的聲音忽然傳來，“你們兩個好好聊聊吧。”
宋聞璟觸電一般，趕緊松開還放在周言眼睛上的手指。
周言拉起他的胳膊往外走，一直到公園湖邊時才停下。
這個時間該吃晚飯了，公園裡人很少，隻有一個老爺爺帶着年幼的孫兒散步。小孩胳膊上還綁着一個小兔子形狀的氫氣球。
公園小道，夕陽順着樹葉縫隙透進來，在長椅上灑下斑駁的光影。
宋聞璟撐着圍欄看着湖中央的拱橋，周言垂眼看着湖裡的遊來遊去的魚苗。
“明天你去學校吧。”
周言側頭看他，少年的側臉線條比去年更加冷硬，“那你呢?”
“我也去。”宋聞璟繼續看着遠方，不敢看周言。
他怕看了這一眼後，自己就舍不得走了。
“嗯。”周言伸出手扯住宋聞璟的袖子，“宋聞璟。”
“我在。”
一條金魚在岸邊擱淺，側着魚身撲騰了幾下後徹底沒了聲息。
任由夕陽溫火慢烤着它的身軀。
“你是不是有事瞞着我?”周言問他。
“為什麼這麼說?”宋聞璟反問他。
“你每次跟我說話都是看着我的眼睛說的，今天你一眼都沒看我。”周言心裡的不安愈發強烈，感覺有什麼重要的東西會趁着他不注意悄然溜走。
聽到這，宋聞璟再也忍不住，猛然攥住周言扯着他袖子的手放在自己心口，緊緊抱住了他。
宋聞璟貼着他的鬓，喃喃道:“周言，不要忘了我。”
“你要走了嗎?”周言問他。
“隻有我走了，流言才會停止。”宋聞璟閉着眼，頭埋到周言脖頸處。
眼底似乎有淚花閃過，周言仰起頭眨了眨眼，不讓淚花凝成淚珠掉下來。
他抽出放在宋聞璟心口上的那隻手，回抱住宋聞璟，“我該去哪裡找你。”
“你要好好生活，如果再遇到喜歡的人，就在一起吧。”宋聞璟怕周言忘了自己，但更怕周言照顧不好自己，他繼續說:“記得一定找個會做飯的，脾氣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