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許知凡喝的有點上頭了,整個人像沒骨頭一般,仰靠在沙發背上。
李耀傑買完單回來就看到周言喝酒跟喝水一樣。許知凡躺在沙發上睡着了,睡相還特别差,一隻胳膊都垂到地上去了。
他嫌棄地拿腳踢了踢那隻胳膊,胳膊的主人将胳膊收回去後換了個姿勢繼續睡覺。
“走吧,淩晨了。”李耀傑從許知凡下面抽出外套穿在身上說。
“嗯,知了醉了,你送他回去吧。”周言站起身時搖晃了下,李耀傑說:“你也醉了,實在不行開個房吧。反正都成年了。”
周言搖搖頭,“你送他回去吧,我自己回。”
說到這份上,李耀傑也不好再說什麼。
看着周言出去,坐到車上,才返回酒館裡面。
拉起癱在沙發上的醉漢,狂拍他的臉,“醒醒醒醒,别裝死啊。”
許知凡睜開眼,抽了李耀傑一巴掌,“閉嘴,瘟神!”
“你他媽叫我啥?”
李耀傑把許知凡一下丢到沙發上,誰料許知凡一點要醒的迹象都沒有。砸吧兩下嘴後又睡了過去。
李耀傑被他這一副‘我自安睡雷打不動’的模樣氣笑了。
看着酒館所剩無幾的客人,放棄将他丢在這裡過夜的想法,一隻手将人抗在肩膀上,另一隻手拿起桌上的手機,大步流星地往外走。
搖搖晃晃地從出租車下來,小區門口的燈還亮着,保安大叔眯着眼靠在監控前面打盹。
周言刷臉進去後,腦子迷迷糊糊地順着記憶往家走。
走到家門口時,指紋解鎖,不對。
密碼,顯示輸入錯誤。
試了好幾遍,鎖都被折騰沒電了。周言“嘿——”了一聲,踢了兩下門。
“這門什麼毛病?”
動靜有些大,後面傳來開門聲,一聲試探地女聲傳來:“小夥子?”
周言回過頭,“幹嘛?”
看起來五十左右的婦人說:“這家人早就搬走了,沒告訴你嗎?”
周言心想:這不是我家嗎?我搬家了?我怎麼不知道?我記得鄰居好像是個獨居男吧?
他搖了兩下頭,試圖讓自己清醒一點。再看眼前的人,這不是宋聞璟家的鄰居嗎,那個胖嬸。
再回頭看眼門牌号,自己竟然走到這裡來了。
“不好意思,記錯家門了。吵到您休息了。”周言抱歉地說。
“沒事沒事,你們兩個感情還好吧?”胖嬸保持着開門的動作,問他。
“分手了。”周言垂下眼睫,看起來脆弱級了。
“啊?可我前段時間還看到他扶着你。”胖嬸納悶地說。
周言猛的擡頭,“您說什麼?”
“就前幾天晚上,你看着跟今天一樣醉醺醺的,對面那個帥哥扶着你上樓。就在小區,我跳廣場舞回來看到的。我以為你們還在一起。”胖嬸說話聲音越來越小,他看到眼前的男生沒征兆地笑了起來,大晚上的有點慎人。
“那個你早點回家去吧,這麼晚了。”胖嬸瞅着他。
“您早點休息。”說完周言笑着下了樓,到小區樓時,他突然狂笑起來。
許是笑得太癫狂,酸水直沖喉管,周言死死摁着胃,最後還是吐了出來。
他吐得太劇烈,仿佛有人拿着刀攪爛了他的心肝脾髒。
到了去報道的日子,周言家人都來機場送他。
“爸媽,爺爺奶奶,放心。一放長假我就回來。”
“去了學校要好好吃飯啊。跟舍友搞好關系,在學校住的不舒服就找個房子搬出來住。”蔣晴不舍得看着兒子。
“知道了媽,你們回去吧。”周言抱了抱蔣晴。
困在囚籠裡的海東青破空而出,盤旋在上空。
-五年後。
在研一這年,周言加入了巡回法庭律師志願服務崗。
他自願跟随吳華南教授也就是他的研究生導師,以及兩位師兄,背着國徽下鄉,跋山涉水到有冤案,錯案的地方去。
穿着行政短袖戴着草帽的老頭,正嘴裡叼着一根狗尾巴草,翻着手裡的黑色硬皮本。
同樣打扮的青年正站在村口舉着手機踮着腳找信号。
老頭喊道:“小周啊!”
“哎!怎麼了,師父?”青年颠颠颠兒地小跑過來。
“你去看看你兩位師兄怎麼還沒出來?”吳華南說。
“好的。”周言說。
剛到村口準備進去,兩位師兄出來了。
周言拿草帽扇風,問道:“怎麼樣了?”
“已經跟村長說好了,把大隊暫時借給我們搭建一個臨時法庭場所。”面色嚴肅的青年說。
“師兄們,辛苦了。”周言拿着草帽給大汗淋漓地兩人扇了扇風。
“哎!沒事。”另一位看起來很儒雅的青年說。
三人一齊走到吳華南前面,個高的那位說,“師父走吧,進村。”
“好。”吳華南點點頭,合上筆記本。
兩位師兄合力拿起國徽在前面帶路,教授和周言跟在後面。
到了地方,說好聽點是臨時法庭,說難聽點就是在村裡大隊裡面的廣場上放了幾張桌子和椅子。
條件非常簡陋,吃住還得自己想辦法。
村裡年輕人基本都外出打工,留下的基本都是一些老弱婦孺。
剛開始一些大叔來湊熱鬧,圍着幾人東問問西問問。
-“法官大老爺,隔壁老王頭挖我家地,這事兒,你們能管嗎?”
-“你們是包拯的後人吧?”
-“青天大老爺,俺家的羊被偷了!您要幫俺找羊啊!”
-“這羊可是母的,産羊奶嘞!”
……
什麼稀奇古怪的都有,今天這家丢豬了,明天隔壁兩家老頭因為地裡的一些事吵起來了。
一位編定多本法學系必修課課本的老教授,三位法學系研究生在鳥不拉屎,甚至全村隻有五台電視機,十五部手機的山村裡,斷家務事。
有時候還要幫家裡勞動力不夠的下田插秧,找狗、找羊……
簡直比鎮上派出所的民警還要忙。
别問,問就是為人民服務。
原本計劃是在朱家村呆半個月,臨走前一天一個老漢披着舊外套沖了進來。
“法師在嗎,法師在嗎?”老漢人還沒進來,急吼吼的聲音先傳了過來。
劉邊野守着突然發高燒的導師,周言和金陽披了件外套出去看怎麼回事。
“咋了,大爺?”周言看着因為着急隻穿了一隻布鞋的老漢,連忙問。
“哎呦!法師,俺家的牛剛剛從圈裡跑出來了!”老漢急的一拍大腿,一口因常年不刷的老黃牙露出來。
金陽詢問老漢,“牛從那個方向跑了?”
“往後山跑了!法官大人,你幫幫俺吧!”老漢是獨居,老伴前年因病去世,兒子遠在外地,一個月給老漢打一次錢。老漢舍不得花,偷偷攢着。
這頭牛是老漢家最大的勞動力,平常犁地,去鎮子上都靠這頭牛。突然不見了,老漢急得直抹眼淚。
“您先别急,我們會幫你找的。”周言安撫大爺。
金陽看了眼屋子,導師還沒醒。僅想了一分鐘,金陽決定讓劉邊野守着導師。他跟周言去山上找牛。
這邊周言邊安撫老漢,邊在老漢因為着急而颠三倒四的話中提取有效信息。
金陽進到屋子裡,說:“老漢牛丢了,急的不行,我跟周言去山上找,你看着師父。”他摸了摸吳華南的額頭,沒之前那麼燙了。他囑咐劉邊野,“師父醒來後你給他弄點容易消化的,我們找到牛之後就回來。”
“嗯,一切小心。”劉邊野站起身将金陽送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