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許哥喝挂了,吐了不知道多少輪,白樹發現他的時候,見毫無形象睡在廁所外面,便趕緊招呼了幾個服務生過來把他抗到了休息室,自己替他去招待客人。
白樹不喝酒,大家都知道這江湖規矩,就算許哥不在,也得遵守。所以他萬幸逃過一劫,一個個包廂陪過去也沒醉倒,大家看到他,一個個醉鬼都争先恐後反反複複跟他爆料許哥今天喝酒喝哭了,一邊說着一邊笑得四仰八叉,好像一輩子沒遇到過比這更好笑的事情。
白樹敷衍地笑着,他太困了,刁勇也早就不知道醉倒在哪個包間了,就隻有他一個人在撐着場子,硬撐到第二天六點,大家都散了轉戰去早餐店了,他才安排服務生打掃衛生,自己攔了個三輪,把許哥扛回了家。刁勇則交給了大貴阿飛那群人。
回家的路上,初升的陽光和煦溫暖,打在他倆的身上,困到極緻已經有些麻木的白樹看着一幕幕迅速後退的街景,居然感到一陣釋然——這世界充滿朝氣,KTV開業了,自己和許哥以後的日子也如日方升,所向無前。
一切都美好得不像話。
這是幾年前還在餓肚子的自己想都不敢想的生活。
他心潮澎湃,晨風吹着,感覺自己像個飽滿的麥穗在風中搖曳,胸中鼓着慢慢的希望,他從來沒感覺如此幸福過。
他覺得自己這時候才像是醉了,傻了吧唧的,不知道在樂什麼。
側過頭看了眼還醉着的許哥,卻看見他的眼角挂着不合時宜的淚水。
KTV開業之後,不用沒日沒夜裝修了,還有那麼多服務生看着場子,許哥他們終于松了一口氣,吃好睡好,幾個禮拜人就眼見着圓潤了不少。
白樹也像之前放言的那樣,真的沒要一分錢,隻要許哥管他吃飯。他知道現在ktv還沒盈利,許哥給員工發工資的錢還是借來的。但吃飯方面許哥從來沒有虧待他,每次給他買菜的錢都往多了給,有時候看他不舍得買肉,許哥就自己去菜場買一堆雞鴨魚肉放在冰箱讓他及時處置。
沒錯,白樹在許哥家裡做飯吃。
并不是許哥逮着他這個老實人可勁兒薅羊毛,是白樹自己看不過去許哥每天點外賣,浪費錢還不健康,便主動包攬了做飯的活兒。
為了幫許哥打理好KTV,白樹下了不少功夫,他發揮自己學霸的優勢,買了許多書來學習,什麼《經濟法教程》《人力資源管理》《銷售技巧與營銷策略》《企業财務管理》,隻要他覺得能沾上邊的他都看,就算沒有老師教,他一知半解的讀完,也覺得以後總有用得上的地方。
對于白樹的教育這塊,許哥一向舍得花錢,不僅給他報銷了買書的費用,還主動給他找了許多網課,拷在硬盤裡給他。白樹以為他超預算花錢了,又開始心疼,許哥告訴他全是破解版,沒花錢。
于是白樹一邊學習一邊管理KTV,整個人都沉澱了下來,性情也不像以前倔強愛鑽牛角尖。規律的生活和穩定的情緒讓他對待生活越來越認真,整個人也平和了不少。
到了年底,白樹考了個會計從業資格證,許哥知道後,不知道開心了多久。他鼓勵白樹繼續提升自己,錢的方面不用操心,隻要他想考,自己就能想辦法給他搞到學習資料。
白樹知道自己沒去讀大學一直是許哥的心結,也就順了他的意,自己繼續學習,第二年把初級會計證也考了。許哥抱着他的證書,拇指反複摩挲,激動地幾乎要哭出來。
“你怎麼看起來比我還開心?”白樹笑話他。
“你這麼争氣,給我省了不少錢!”
“招一個财務也不貴的,許哥。”白樹戳穿他。
“你不懂,财務的事情要自己人做才放心!”許哥嘴硬,“以後我們賺錢了,還要擴大KTV的規模,還要繼續開别的店!”
“好的,我們要賺很多很多錢。”白樹陪他憧憬着未來。
得益于許哥以前的那般兄弟扶持,黃角樹KTV開業之後生意一直都不錯,但也惹來不少同行眼紅,最開始有些拎不清的人還來找過事,許哥也沒報警,拼酒還是單挑他都能上,那些人沒撈到好處也就散了。大家隻聽說許哥不再是混混了,沒想到混混的本領都沒落下。
沉舟側畔千帆過,許哥不在江湖,江湖人才輩出,ktv後來也遇到些面生的混混,想仗勢欺人白喝白玩,許哥知道這些人不講理,便叫來兄弟撐場子,大家看到傳說中的許哥背後還有人,也便安分了,開始跟他稱兄道弟。
一來二去都傳開了,許哥雖然“從良”了,但曾經的大哥身份還頂着半片天。
——對于娛樂場所的經營來說,避免了許多麻煩,不算壞事。
到了第三年,KTV終于收回了成本,開始盈利了,許哥越來越有老闆的派頭,離過去大哥的身份也越來越遠了。
時過境遷,大貴在外地的工作穩定下來了,不常回來玩,阿飛當廚子也越來越上手,後來也去了城裡當主廚,待遇不錯。刁勇自從KTV開業之後,心又蠢蠢欲動,回到了蘭蘭在的那個城市,現在他有資格開網約車了,攢了些錢,租了個單身公寓,住得也舒坦,隻不過和蘭蘭始終沒有複合。
許哥有時候挺感慨的,關系最親近的兄弟都走了,其他來往沒那麼頻繁的兄弟也各自有了正經的工作,也就幾個年紀小的沒什麼技能傍身,目前在KTV當服務生過渡,也随時可能會走。
當初每天一起吃喝玩樂的兄弟真的就像歌裡面唱的那樣各奔東西。身邊留下的,是他以前覺得最不可能留下的白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