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風後的老者平靜聽下屬彙報。
“收拾幹淨點。”老者緩緩閉上眼睛,“我早就說過,不要讓太多雜人摻和進來,你手上缺那仨棗倆瓜?非要把孫朋昌這種膽小之輩攪進來。”
坐在紅木椅上的年輕人立刻起身,畢恭畢敬朝屏風方向跪下,“這事是孩兒有失考慮。”
老者恨鐵不成鋼,連哼好幾聲,“你瞧那孫朋昌,竟帶人大張旗鼓到醉春樓查人,若不是夥夫見錢眼開前來報信,你布在醉春樓裡的人,今日一早就被餘懷之的人全部拿下了!”
年輕人低頭不語,“孩兒知錯了。”
“近日城中風聲太大,你叫手底下的人手腳都緊吧點,躲過這陣風再說。”老者擺擺手,示意年輕人退下。
年輕人迅速退出房間。
香灰無聲掉落,在門從外面合上的瞬間。
衙門__
姜恩生一聲不吭站在門口,目不轉睛望着屋中正在驗屍的仵作的忙碌身影。
餘懷之在屋中看了姜恩生好幾眼。
她眼底的沉着和對真相的期待幾乎奪眶而出。
良久,仵作大喊:“确定孫侯爺箱子裡的其中一隻眼睛是田種的!”
姜恩生大步沖進去。
“那另一隻呢?”餘懷之問。
仵作面露難色,“…是狗眼。”
“那也就是說,眼下當務之急是要找到孫巍。”姜恩生黑眸堅定望向餘懷之,“隻有先确定孫巍的右眼是不是他自己的,我們才能繼續往下查。”
可是田種的頭還沒有找到,停屍房的這具幼兒頭顱的身體也沒有找到。
現在擺在眼前的一切,就像是随意抓起的一把沙石,朝着牆壁砸個稀巴爛,沙随風飄向各個角落,現在卻要他們查明甚至捏不起來的細沙本身是從哪一塊沙石上脫落下來的。
夜已深,衆人散去,
停屍房隻剩姜恩生和餘懷之二人。
姜恩生怔怔坐在門檻上,眼睛空洞地望着黑夜。
“你在這愁也沒用。”餘懷之說,“回家睡覺。”
姜恩生一動沒動,“我不困。”
餘懷之繞到另一邊,撩開衣擺坐在門檻上,“查案的事不歸你。”
他眸底平靜,但在夜下卻沒有一絲松散,“你隻需要在案子查明之後,将那些屍塊縫補完整即可。”
姜恩生“噌”地站起來,不可思議地望着餘懷之。
半晌,她被自己氣笑了。
“照你這意思,你直接等結案的時候再來找我呗!”姜恩生不屑冷笑道,“餘大人此前之舉是否過去心急了?”
“是本官心急又如何?”
餘懷之擡眸,懶懶掃了眼一腔熱血的丫頭。
姜恩生“哼”了聲,“您是高高在上的大人,您說什麼就是什麼呗!”
她奮力甩袖,扭頭就走。
從後門離開的時候,還故意很大力的摔門而去。
望着被震的來回擺了好幾下的門闆,餘懷之忽地笑出了聲。
離開衙門,姜恩生才恍然大悟自己還沒吃飯,邊走邊懊惱地拍自己腦門,“煩透了!”
“喲呵?”迎面走來一個人,“這不老姜家的小姜塊嗎?”
姜恩生光聽聲音就聽出了他是誰,但姜恩生不想搭理他。
“诶呀!你爹這小半個月來又沒開過張吧?”錢狗子言語裡充滿了嘲笑。
同一條胡同最盡頭的二皮匠錢狗子左手舉着雞腿,右手拎着壺酒,笑嘻嘻地攔住姜恩生的去路,“你說說當初,你爹若是聽了咱的話,給你取名姜夜壺的話,還能有現在這種十天半個月開不了張的時候嗎?”
他晃晃手上啃了幾口的油膩雞腿,“你爹幾天沒吃上肉了你知道嗎?”
姜恩生嘴角一勾,“沾過夜壺的雞腿既然香,你就多吃點。”
她轉身就要走。
錢狗子也不生氣,扭頭跟在姜恩生旁邊,“雖然你現在給官府辦事,但賺的少啊,除了說出去名頭兒好,但那東西都是虛的,還不如吃進肚子裡的真實。”
“你若想從我這裡找什麼存在感,我勸你還是離我遠點。”姜恩生面色平靜,瞧不出一絲一毫被激怒的痕迹。
錢狗子站在原地咕咚咕咚喝了兩口酒,沖着姜恩生走遠的身影撒酒瘋:“不行你嫁于我罷了,咱們合作共赢——欸!”
錢狗子話還沒說完,突然一道黑影出現在他身後,長臂繞過他脖頸,大掌實實在在捂緊他嘴巴。
不等他反抗,人就被陌生力道拖進了胡同。
對方武力值很高,緊握的拳頭一下下砸在他身上,每一拳都砸到了實處。
錢狗子兩手擋在眼前,剛想看清楚對方是誰,緊實的拳頭就一邊一下砸了下來。
他聽到對方在離開前說了句“癞蛤蟆想吃天鵝肉”,說完又朝他屁股上補踹了好幾腳。
以往錢狗子不一路糾纏到姜恩生家門口都不算完,難得今天一次反常。
姜恩生回頭,隻見街道上空無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