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懷之沒理會她。
上午走訪的失蹤人口家庭,發現一個很重要的信息,失蹤者年齡大都在十六到四十歲之間。
“這就很奇怪,”姜恩生一手抱臂,一手捏着下巴,“都很年輕,腦子正常,不缺胳膊少腿,按理來說,即便是柔弱女子,面臨危險時反抗能力低小,可也不能幾近于束手就擒吧?”
餘懷之掃了她一眼,“你以為别家姑娘都跟你一樣?”
姜恩生一口老血差點沒吐餘懷之身上,“我就當你是在誇我有勇有謀辦事能力強了。”
“其實隻要再出現一例和田種一樣的情況,我就能根據傷口痕迹判斷兇手是否為同一人。”她看着餘懷之歎了口氣,“但又不希望同一情況的事再發生。”
姜恩生瞧他眉心不禁微微皺了下。
她擺擺手,“懂了懂了,你又要說探案是你們衙門的事,我隻管做好我本職工作就行了對吧?”
“你是不是聽不懂人話?”餘懷之很無語。
前前後後才不到十二個時辰,他一句希望她别有太大壓力的寬慰話,被她解讀成沒人性的冷漠狗官。
姜恩生揚着下巴走在前頭,“聽不懂人話不是很正常?”她回頭,靈動的小臉如同一隻無拘無束的燕,“我從小跟死人打交道,也沒機會跟活人交流啊!”
餘懷之偏頭移開視線,他背在身後的手不自覺握起。
姜恩生倒是習慣了和死人打交道,沒有太多雜七亂八的人應付,隻要死者家屬錢給到位,她把活幹好,就行了。
路過侯府,姜恩生不自覺朝緊閉的大門看了好幾眼。
夕陽帶走天空中最後一抹光亮,整個富麗堂皇的府邸,如同陷入黑色漩渦。寂靜,帶着孤冷。
趕回衙門,姜恩生後腳才跨進門檻,就見林文忠局促不安沖過來向餘懷之禀報,說今日傍晚,他們攔不住皇城司那邊的人,到現在為止,南邊的城門還沒關。
餘懷之聽聞,瞬間勃然大怒,猩紅着雙眼,一把攥緊林文忠領口,像一頭失控的獅子,“為何不及時禀報本官?!”
林文忠吞吞吐吐,“派去禀報您的人…說…說…找不到您人。”
“混賬!”餘懷之眼疾手快奪走林文忠手上的馬鞭,憤怒地指着他鼻子,氣得一個字都沒說出來。
就算按照走訪名單從後往前一家一戶找,也早找到了。
姜恩生感覺身旁一陣勁風刮過,她轉身就見餘懷之已經沖出了大門。等她追出去,他人已經騎馬走遠了。
半個時辰過去,攥在手裡的唯一方向,也如掉落大海的針。
姜恩生聽到院裡陳縣尉在吼林文忠,林文忠也深感委屈,“派去的人又不是我。”
“但你帶的他們!”陳縣尉氣得在原地左右徘徊,“我知道你們一個個心裡在想什麼,但此事重大,朝廷很重視,若你們想把自己當盤笑柄擺朝堂上令人恥笑,就繼續這麼任意妄為吧!”
姜恩生站在街邊,隐隐還能聽到陳縣尉痛罵下屬的暴怒聲。
餘懷之快馬加鞭趕到城門南,駐守在此的皇城司領頭人劉兆翹着二郎腿坐在旁邊的石頭上。
見餘懷之跳下馬,劉兆懶洋洋打了個哈欠,慢悠悠走過來,“什麼風把餘大人您給吹來了?”
餘懷之黑着臉,劉兆嘴角那抹邪笑愈發明顯的厲害,“看樣子,餘大人是來興師問罪的。”
劉兆佯裝着朝餘懷之虛跪了下,“我們皇城司的人辦事您放心,你們衙門要盯的人,我們會注意的,否則突然莫名其妙擺這麼大陣仗,弄得城中百姓膽戰心驚,多不好。”
劉兆是當朝丞相趙仲恒外甥,因背後有靠山,頂着皇城司掌宮城管鑰名頭,每天四處耀武揚威。
就這狐假虎威的架勢,不偏不倚剛好唬住衙門那些差役,林文忠雖說一腔碧血丹心,可跟劉兆比起來,也不過是草叢裡的一隻螞蚱。
餘懷之目不轉睛盯着他,心頭的火氣無處可撒。
他緊咬後槽牙,“那就辛苦劉大人。”
劉兆幹脆回道:“應該的!”
姜恩生坐在衙門後門口,天色徹底大黑,未見其人,先聞馬蹄聲。
她起身,随即前面街頭拐角處奔來一匹馬。餘懷之漸行漸近,最後繞過後門,直接從馬廄的小門進去。
姜恩生連忙跟上去,隻見餘懷之一言不發在那栓馬。
她走到馬槽旁,“陳縣尉說不是今天發放月俸。”
餘懷之拴好馬繩,扭頭看過來。
朦胧夜色下,他鋒利的下颌骨透着幾分疲憊,深不見底的眼眸生出莫名的無奈。
姜恩生質問的語調降了兩度,“你騙我。”
“走。”餘懷之說。
姜恩生一時沒反應過來,“啊?”
餘懷之解開束袖帶,漫不經活動手腕,“吃飯。”
走在街上,姜恩生想起餘懷之離開衙門時,陳縣尉說的話,“皇城司他們是不是——”
“餘大人!”
孫侯爺府上的管家風風火火沖過來,“餘大人!”
他雙手撐膝蓋,大口喘着粗氣,“小的有事相求,求您快去一趟侯府吧!我們家侯爺他……他……!”
姜恩生餘懷之相視一望。
姜恩生扭頭返回衙門,“我去騎馬!”
趕到侯府時,府上家丁丫鬟一個個都亂了套,門外還停靠着一架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