隊伍浩浩蕩蕩繼續前行,管家與幾名家丁安撫曾被侯爺救助過的貧苦人們。
穿過城門,漫天白雪皚皚,覆蓋住前路。
肩頭積雪早已打濕外衫,姜恩生凍得忍不住打顫。
一路向西,送喪的腳步硬生生踏出一條明路,隻是不久,那條雙腳踏遍的印記便再次被積雪覆蓋。穿過蕭條樹林,又走了很遠,隊伍後方幾個家丁因扛不住寒冷,直接凍暈了過去。
墓地位于皇家祈福的寺廟斜後方不遠處,原先挖好準備下葬的坑也被積雪覆蓋,姜恩生吩咐管家等人把雪挖開。
突然——!
送喪隊伍中披麻戴孝的幾個男人立刻扯掉外面的喪服,并從衣服裡掏出長長佩劍抵在擡棺的家丁脖頸。
見此狀,衆家丁丫鬟紛紛尖叫四處亂竄。
“你們是誰?!”姜恩生沖過去。
領頭的男人将手中佩劍抵在姜恩生喉嚨,冰涼刀尖仿佛要冰凍住她脖頸鮮血。
他朝棺材揚揚下巴,“開棺。”
“放肆!”姜恩生大聲道,“爾等可知這棺中躺着何人?”
男人一大步走到姜恩生面前,锃亮刀刃滑過單薄脖頸,頃刻間,脖子好似打開一道口子,刺骨寒風忽地鑽進血管,她下意識擡手就要捂脖子。
姜恩生手還沒碰到脖子,手腕就被男人攥住。
“此事與你無關,隻要你打開棺材,我定不損你分毫。”男人低聲道。
姜恩生嘴角一勾,側目注視身旁威逼脅迫她的男人。
男人左側眉心有一個淺淺紅痣,說話聲也像氣管損傷過那般,聲音中氣十足但很明顯透着嘶啞。
“你手中這劍抵在我脖子上,再加你說話聲如蚊蠅般細小,你的話又有幾分令我信服?”姜恩生努力壓制着因為恐懼而粗喘的換吸,“放了丫鬟家丁們,我任憑你處置。”
挾持她的男人頃刻間向其他十幾人使了個眼神。
咔咔幾下,他們便幹脆把下人們敲暈倒地。
姜恩生氣到腦門發懵,“幹什麼?!”
男人冷哼一聲。
帶人埋伏在四周的餘懷之和手下目不轉睛盯着棺材旁的一切。
十幾個黑衣人瞬間聚向棺木旁,用手中刀劍和地上的大石頭奮力朝棺材砸去。
叮鈴咣當的聲音在寒風中竟顯得格外溫柔。
姜恩生感覺脖頸有股溫熱順着領口滑過,緊接着,她聞到一股鮮血的味道。
她雙腳發軟,下颌骨頃刻間挂在刀刃之上。
“哐當——”一聲,棺材被砸得四分五裂。
正當十幾名黑衣人蜂擁而上之際,霄慧忽然從棺材中站起來,她将裹在絲巾中參雜了辣椒粉的草木灰朝那些圍過去的人臉上撒去。
與此同時,餘懷之帶人沖過來。
姜恩生眼睛被草木灰迷紮得生疼,不等她驚恐尖叫,脖子被男人手臂緊緊勒住,以至于她根本發不出聲。
刀劍無眼,霹靂啪嗒的摩擦聲讓人心驚膽戰。
姜恩生瞅準時機,偏頭張嘴,一口死死咬住男人手腕,刹時,男人腕骨一顫,手中長劍驟然掉落,她頃刻間下蹲從男人懷中掙脫。
草木灰的灰塵很快被大雪撲蓋,四周很快變得清晰,餘懷之的人和黑衣人糾纏在一起。
姜恩生看到侯爺夫人被餘懷之的人騎馬帶走,不等她回頭,她腰際就多了一條長臂。
餘懷之左手攔過她細腰,右手持佩劍向身側橫掃而去,黑色長袍席卷地面積雪。
恍惚間,如夢幻泡影與現實重疊。
風雪交加,姜恩生仿佛聽到了雪滴在刀刃上的清脆聲音。
銀色世界的路面沾染大片觸目驚心的猩紅,和寒氣混雜在一起的血氣,讓人眼眶逐漸開始變得模糊……
菜市口對面胡同,姜家。
在街上看着送葬隊伍出了城門,姜茂德又跟劊子手好友一塊吃了兩壺熱酒才返回家中。
天色已黑,姜茂德雖沒喝幾口酒,但身上的酒氣味挺重的,他在門口抓着衣衫呼扇了幾下,冷風直往懷裡鑽。
這麼被冷風一吹,姜茂德忽然想起來下午姜恩生給别人披麻戴孝的樣子,他心裡就來氣。
虧他心裡總惦記着姜恩生是個丫頭,偶爾跟人出去吃酒回來,進門前都會先把身上的酒氣味散得差不多了才推門進去。
雖然每次他都盡力散味了,但姜恩生那丫頭還是能聞到他身上的酒味,關鍵那跟狗一樣靈的鼻子,竟還能聞出來他喝了三杯還是五杯,真邪門的很。
“算了。”姜茂德攏好衣服,準備到衙門去一趟,看看官府到底在辦的什麼案子,要别人家的丫頭給人披麻戴孝去。
剛一轉身,姜茂德就聽到自家屋中傳來一陣窸窣聲。
“幻聽了?”姜茂德揉揉自己耳朵,“我這就小酌了五杯啊。”
他停下腳步,家門外也隻有他一個人的腳印。
“……千金難買一回頭。”姜茂德小聲嘀咕着扭頭打開自家的門。
他手剛碰到榫頭,“咔哒”一聲,榫頭鎖便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