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瞧瞧,兒時先生罰我們二人,你抓着小鳥讓它在先生書上拉屎,事後還栽贓給我,結果現在一句話就能讓你動不動就下跪。”皇上說,“你就說這皇位害人深不深?”
姜恩生從院裡沖進會客廳,剛刹住腳步,就見餘懷之與皇上二人面面相笑。
她愣住。
餘懷之不明所以看過去,“發生了何事?”
姜恩生尴尬摸摸頭,又小心翼翼掃了眼一旁的皇上,“大抵是我眼花了。”
少言寡語的餘愛卿身邊突然多了這麼一個眼力價不怎麼樣,但卻出奇活脫的丫頭,皇上忍不住想逗逗她。
于是闆着臉清清嗓子,“你可知聖上與重臣議事之時闖入現場是何罪名?”
姜恩生撲通跪下,連頭都不敢擡一下。
餘懷之一眼就瞧出皇上的用意,可又不想姜恩生被吓到。近日以來,她因他已經身心俱憊,不該再被這無妄調侃揶揄吓得勞心費神。
餘懷之也跟着跪下,和姜恩生一個姿勢,額頭抵着地面。
皇上被他突如其來的莫名舉止愣住,狠狠瞪了眼餘懷之,低聲嘀咕:無趣!
“你那雞湯可炖好了?”皇上說:“擡起頭來回話。”
姜恩生直起身闆,“回皇上,還沒有。”
餘懷之也跟着挺直身闆,他偏頭看着軟聲回話的姑娘,眼底的不卑不亢如清澈泉水泛起的光斑,美麗卻堅硬。
他輕聲詢問:“可是什麼東西沒找到?”
姜恩生點頭,“鹽巴,罐子裡沒有了。”
“雞已經下鍋了?”餘懷之又問。
姜恩生說:“嗯。”
餘懷之眼角流露出幾分笑意。
那隻雞是他交代夥夫明日晌午炖的,沒成想今夜皇上突然造訪,他一句支開她的話,卻被她當了真。
皇上幹咳了兩聲,這才把兩人注意力從對方是身上引回自己身上,“你倆……是當我不存在嗎?”
“夥房那邊離不開人。”餘懷之說。
“鍋裡的雞還等着喂鹽巴。”姜恩生說。
皇上挑眉,“所以呢?”
不一會兒,餘懷之走在前頭,姜恩生緊随其後,皇上在他倆一人引路一人掌燈照明的開路下,來到了四面透風的夥房。
竈火裡的柴火已經燃燒過頭,姜恩生又添了兩根,火焰瞬間重生,紅光茂盛,沒一點嗆人的濃煙。
她坐在竈火口,擔起燒火丫頭的任務,“屋裡清冷,守在竈火旁邊不光能烤火,還能照明。”
餘懷之找了半天也沒找到鹽巴,于是就此作罷。
但姜恩生說沒有鹽巴就沒有味道,正好牆上挂着一串曬看的幹紅辣椒,她拽下來兩個,掀開鍋蓋就扔進鍋裡。
皇上看着,一言不發。
這要是在宮裡,禦膳房端上來的湯菜佳肴,哪一道他用膳的時候隻夾一筷子就作罷,膳後當日掌勺的夥夫必定要挨闆子。
此時他不吱聲,一是因為這是餘懷之府上,他得遵守兩人的約定,誰的地盤誰最大;二則這是餘懷之的府上,他最大,方才他已經體會到被人無視冷落後的感覺,可不想再一回被這兩人無視。畢竟,單槍匹馬的感受不好受。
隻是,就算如此,可小丫頭沒一點規矩不說,餘懷之竟還一臉驕縱般側目望着她笑。
皇上憋了片刻,實在沒忍住,冒着被人排擠的風險勇敢發言,“懷之,你府上的丫頭,會不會太沒規矩了些?”
姜恩生餘懷之雙雙看向他。
皇上感脊背一陣發涼,“若實在沒有嬷嬷管教,倒是可以送到宮裡,給嬷嬷教段時日再送回來。”
餘懷之笑了。
姜恩生懵了。
她在餘懷之面前一向如此,都不曾聽餘懷之說過什麼,怎麼今日這多管閑事的皇上來了,二話不說就亂給人安罪名。
姜恩生求助般地看向餘懷之。
半晌,餘懷之看着姜恩生,話卻是說給皇上聽的。
他說:“今日這雞湯若炖的好,指不定趕明皇上就要你到禦膳房上任去了。”
大概是情人眼裡出西施,餘懷之發覺,自己隻要對上姜恩生清澈的雙眸,縱使皇上在場,他也舍不得從她身上移開視線,“恩生手巧,什麼都做得來。”
皇上不以為意,“手巧的人我見多了,她除了會炖雞湯,還會做什麼啊?”
姜恩生望着餘懷之深邃的眼睛,竈火忽明忽暗,她浮躁的心也不自覺跟着平靜下來。
她回想着餘懷之剛說過的話,轉過身來回話。
“回皇上,草民除了會炖雞湯,還會縫補屍體。”姜恩生補充說:“不管碎成什麼樣的屍體,草民都能給他縫補的如同原樣。”
皇上驚得立馬站起來,目光不受控制地望向冒着騰騰熱氣的鐵鍋,“這雞……?”
姜恩生一臉認真:“雞必須得死了才能下鍋。”
皇上被她氣無語了,深呼吸一番才得以繼續說道,“這雞……你是用手丢進鍋的?”
“我抓雞之前,淨過雙手的。”
姜恩生老實巴交把兩手伸到皇上面前,還不忘正正反反展示一番。
皇上面露糾結,連連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