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隻有這件事,他沒法做出讓步
夜晚涼風吹拂,婢女的制服不算厚實,紀疏白有點擔心她冷,脫下自己的外袍後大步上前給她披上
“别碰我!”芙月不耐地甩開他的衣服
沉寂的氛圍被打破,兩人僵持在原地
紀疏白神情怔愣,手僵在半空中,似是沒想到她會生氣成這樣
芙月擰眉抱臂:“我問你,你不會是因為喜歡上我,才遲遲不願意接受親事吧?”
紀疏白卡在喉嚨間的解釋頓住,聽到喜歡兩個字眼時幾乎是呼吸一滞
他直視芙月的眼眸,那裡沒有半分旖旎,而是質疑和不滿
多日模糊的界線被挑明,紀疏白的心瞬間墜入谷底
沉默說明了一切,紀疏白未宣于口的答案讓芙月感到惡心
“紀疏白。”
月光黯淡,身形嬌小的少女立于陰影和光亮的交界處,無端生出令他窒息的壓迫感
“無論是誰陪你,你都會這樣愛上她嗎?”
“你的愛,就這樣廉價嗎。”
絕情的話語消散在空氣中,四周靜得可怕
空氣近乎凝固,讓人窒息,芙月的身後不遠處宮殿的輪廓在夜色中模糊不清,仿佛沉默的巨獸
那是他以為終于注入溫暖的家
紀疏白靜靜伫立在原地,聽着她殘忍的話語
他生平第一次、毫無保留付出過的誠摯愛意,就這樣被她貶低得一文不值
“我在你眼裡,就這樣不堪嗎。”
紀疏白的聲音輕之又輕,月光照拂到臉上似有水光閃爍
“是你突然闖進我的生活。”他喉間幹澀,喉結上下滾動,艱難開口,“你打我、斥責我、把我原本平靜的生活弄得一團亂。”
“這都是你啊。”紀疏白纖長的睫羽顫動,玉白的面上落下大顆淚珠,碎玉般砸向地面,看起來可憐得要命,“你為什麼要用不存在的可能,來否定我的感情。”
話落,他的聲音幾乎是喉間溢出的氣音,在宴會上被衆人逼問也沒彎過的脊背,此刻在她面前臣服
他竭力睜開紅潤潋滟的雙眸,凄慘得幾近破碎的面龐上挂滿淚痕,卻還是執着地靠近直視芙月的眼睛
“……你不是來幫我的神女嗎,為什麼……要對我這麼殘忍。”
殘忍?
芙月冷眼看他崩潰
明明被造物主偏愛的是他不是嗎
真論殘忍,有誰比對女主更殘忍的呢
打着愛她的旗号讓她逐漸失去自我淪為附庸,被壓榨擠幹還在自我感動
“殘忍?”芙月絲毫沒被帶偏,“你既然知道我是神女,還敢對我有那樣的心思?”
“如果沒有神迹,你早就在這無人問津的角落裡潰爛。”
芙月冷哼一聲:“連神女的身份都不能讓你對我升起敬畏之心嗎?還把我放在你可以觊觎的地位,你可真是大膽。”
言語間冷冽異常,紀疏白怔愣間聽出了讓他惶恐的另一層意味
“不……你别走!是我的錯!我……”紀疏白蓦地跪坐在地扯住她的褲腳,驚慌失措到話也說不清,晚宴上伶牙俐齒的模樣消失殆盡,“是我該死!我不該有那樣的心思!你别走……别走……”
巨大的恐慌之下他已經完全失去了理智,根本沒察覺此番對話的牛頭不對馬嘴,隻是身心都牽挂在芙月對他失望的事上
……他不能沒有她
紀疏白清冽的聲音凄厲起來,就這樣跪坐在随時可能有宮人經過的宮道上,絲毫不怕被人看到如今如日中天的五皇子這副狼狽的模樣
他把姿态放得低到塵土裡去渴求他的神女不要離開
“……對不起,我怎麼會配觊觎你……對不起……”
紀疏白哭到失聲,歇斯底裡的模樣把他往日不曾展露的非正常一面一覽無遺
而他祈求的對象,芙月像是個局外人一樣,從始至終表情漠然
雖然今天隻是小發脾氣一下,但沒想到能意外逼出他這番話
芙月用力扯走被紀疏白攥在手心裡的裙擺,男人頓時像是應激一般哆嗦,再次撲到她的腿邊
她相信他不會改,不過起碼能以此讓他對時元鯉的事松口
啊……背負婚約又對旁人趨之若鹜,在道德的枷鎖和内心的渴望間痛苦糾結什麼的
想想就痛快
芙月勾起惡劣的笑
她粗暴地捏住紀疏白的下颌,男人可憐破碎的面龐驟然暴露在她面前
真讓人升起再把他欺負地更狠一點的沖動啊
“答應那門婚事,然後……收起你那卑劣的心思。”
芙月狠狠甩開他,紀疏白頓時狼狽地摔在宮牆上,青色常服染上了灰色的痕迹,束起的長發散開,淩亂地披散在肩,清冷如仙人的外表此刻如同跌下高嶺之巅
他跌坐在牆角,垂落的墨發遮住了他的情緒,過分的情感波動讓他的大腦嗡鳴一片,不甘和屈辱占據了他整個胸腔
芙月不在意的角落裡,他緩緩握拳
……他這一生已經聽過了太多的不配
出身,處境,他無法掌控
隻有這件事,他想把握在自己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