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和安德一起走出南埃爾莫斯的深林走在陽光下,萊戈拉斯還是覺得渾身不對勁,哪兒哪兒都透着怪異。
要是父親看到他跟一個乳臭未幹的人類小毛孩一起嘗試進入剛多林,肯定會笑到五官扭曲吧。
就算是過去的他看到自己眼下窘境,肯定也會皺起眉頭。
其實他隻答應帶安德去看看那個奧斯卡找到的所謂密道現在怎麼樣了,如果沒猜錯的話,即便水退去那密道也是封死的,就如同他料想的那樣,最終那個孩子會發現他們的确是沒有任何辦法能進入剛多林,更别說救出奧斯卡。
我到底在做什麼啊?他一邊走一邊問自己,到底是為了糾正一個誤入歧途的孩子,還是為了拯救因為他深陷禁锢的奧斯卡,又或者是找尋某種答案?
這個問題,暫時沒有任何人能給出答案,他隻能帶着疑惑和茫然繼續往前走,還要忍受一個無知幼童沒玩沒了的叨叨。
安德一離開森林就突然變得特别興奮,萊戈拉斯完全不懂他這一驚一乍的情緒從何而來,總之踏出南埃爾莫斯第一步開始安德的嘴就停不下來。
“你說,那些精靈為什麼不願意離開?”他一邊望回頭一邊問,“他們當年有二十個,現在走的走散的散隻剩五個,為什麼就他們五個能留在這裡一百年呢?”
“我不知道,”萊戈拉斯心不在焉道,“有些人是這樣的,習慣了黑暗,就再也見不得光。”
安德聽得似懂非懂,終于是消停了一會兒。然而氣氛過于安靜了似乎又透着股詭異,于是随口問了句:“你對奧斯卡還知道多少?”
很快萊戈拉斯就後悔自己多嘴了這麼一句,安德那話匣子簡直像突然決堤的洪水,喋喋不休沒完沒了。萊戈拉斯可不信奧斯卡那樣的人能跟安德這種毛孩子說自己這麼多事,就算他與奧斯卡隻相處了短短不到一日。
虛榮往往和謊言綁定在一起,萊戈拉斯也不想追究安德這滔滔長篇大論裡有多少是他自己瞎編的,隻是好奇一件事:
“你是不是……”
“……劍柄那麼一敲就把那畜生給敲個嗷嗷亂叫……”
“你是不是很崇拜奧斯卡?”
猛然提高聲調的萊戈拉斯終于把安德的話頭給硬生生刹住了,安德不好意思撓撓頭笑道:“是……啊,雖然他話很少,但是我就是覺着……他應該很厲害吧。呃……怎麼說呢?看起來就很……很硬的樣子?”
“所以你說的那些驚心動魄的戰鬥,都是編的。”
“啊……?我沒……”
“你沒見過他戰鬥,隻是覺得他的裝備很厲害吧。”
“不……不是這樣的!他肯定……”
“我沒有看扁誰的意思,隻想說很多事不像你看起來的那樣。”
“……他自己說的。”
“……什麼?”
“他說他經曆過不計其數的戰鬥,多到自己都都記不清,十年十幾年已經印象模糊了,隻記得應接不暇的緻命危險,還說他以前生存的地方,三步一陷阱五步一死地,走着走着腦袋就被打爆,所以他穿成那樣就不奇怪了呀,可就算是這樣,他還說,給他機會,他還是想回去。哎,你說他老家到底——”
安德回過頭來,就瞧見萊戈拉斯立在他身後幾步遠的地方,秀眉蹙成疙瘩。
不對,萊戈拉斯腦子裡冒出這兩個字,安德說的是什麼地方?奧斯卡說的是什麼地方?雖說奧斯卡從頭到腳透着古怪氣息,可萊戈拉斯一直默認他和自己一樣,是從遙遠的未來,未來的中土機緣巧合來到貝烈瑞安德的。但現在他突然不這麼認為了。
這種想法太詭異了,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該深究。
“萊戈拉斯?”安德有些不安地望着他,眨着無辜的大眼睛,萊戈拉斯莞爾一笑,繼續往前走,輕描淡寫地問了句:“你怎麼知道他說的一定是真的,那身盔甲不一定屬于他。”
“這你就不懂了吧?”安德的口氣突然充滿了謎之最好,“如果他真是偷的那一身,做賊也是蠢到家了,誰會把贓物穿在身上招搖過市?肯定巴不得趕快出手換錢了,還有,你知道他怎麼跟我說的嗎?可氣人了,他說我别指望自己能弄到他那一身,沒錢做不起,有錢不配穿,那可是最出色的工匠為他量身定做,别人穿不得,啧啧,那口氣,透着頭盔都能看到那股子臭屁勁兒,要真是小偷小摸的,這種神氣是哪兒來的呢。”
“說得對。”萊戈拉斯說着話腳步放慢許多,也透着一種沉緩的堅定,“他絕對不是什麼等閑鼠輩。”
一聽萊戈拉斯也認可了自己的說法,安德笑得更開心了:“是吧,我就說他厲害,我要是能成為他那樣的人……”
“你甚至都還不知道他是什麼人,”萊戈拉斯說着伸手一指前方說,“看到那道長長的山嶺了嗎?真相就在那裡面。”
“那還等啥!快走哇!奧斯卡和真相在等着咱們!”安德說着蹦蹦跳跳地往前跑去,萊戈拉斯隻是略加快腳步就能跟緊他。
現在,理由又多了一個。他想。
不過自己的父親已經了解奧斯卡的真實身份了嗎?能讓瑟蘭迪爾這樣的人委托重任,奧斯卡一定有過人之處,現在看來他居然能進了剛多林,這就已經相當相當驚人了。倘若當真活到現在還未被處理,那真的能算自帶奇迹的男人了。
從未有過的強烈好奇心占據了萊戈拉斯整個思緒,他已經許久許久沒有這麼強烈的沖動去一探究竟了,其他的一切細枝末節都不重要了。
說真的,這種感覺不壞。
接下來萊戈拉斯的腳步似乎都輕快起來,本來毫無頭緒,沒有想法的行動,突然變得明朗起來。
他們在東貝烈瑞安德的大地上行走三日有餘,跨越兩條大河與三片肥沃豐沛的河間土地,安德才知道這幾條河皆有橋梁橫渡,供人過河,可惜頭一天晚間天色晦暗,他實在分辨不清,就這麼被“誤導”着深入南埃爾莫斯的陌生森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