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母親來揍我”男孩立刻低下頭，看來是有些不好的記憶湧上心頭了。

“母親說過了！不愛護妹妹的哥哥就要挨打！”艾莎扯着嗓子喊，“哥哥就是要照顧妹妹的！”

“我哪裡不照顧你了！”博格特不服氣立刻反駁，“你說什麼我都照做！我難道不擔心父親跟祖父嗎？但是看在你的份兒上我還得忍住不能哭，還要哄你開心！”

說着說着少年眼裡就泛出淚花，艾莎還不依不撓：“胡說！你就是不願意帶我玩兒！你以前可以抱我好久的！”

博格特被噎住了，看得出他馬上就要哭了。

“艾莎，哥哥想抱你就抱，不抱就不抱，沒有誰規定他必須聽你的話，包括你母親。”奧斯卡抱着艾莎邊往船尾走邊平靜說，“我知道大人都會和你說哥哥就要照顧妹妹，但事實上這世上唯一的真理就是人都要學會照顧自己，以防你倒大黴的時候除了埋怨别人沒來救你之外什麼也做不了。”

艾莎一言不發，博格特看了看妹妹又看看奧斯卡，忍不住驚奇歎道：“還是你會說！沒錯，就是這麼個理！”

“那……”艾莎嗫嚅着問，“那我要怎麼學着照顧自己啊……”

“就從不埋怨哥哥不願意抱你開始。”奧斯卡說着站到船尾的欄杆前說，“想看大河就多吃長身體，想什麼時候來看就什麼時候來看，想怎麼看就怎麼看，難道不比聽哥哥抱怨看哥哥臉色強？”

艾莎撓了撓下巴，點點頭贊同道：“有道理哎。我不要抱了，我要自己看！”

“你現在的個頭站在這兒什麼都看不到，所以還得一步一步來，你還想看大河嗎？”

“……想！那就讓你再抱一下好了。”

博格特看得目瞪口呆，他以為奧斯卡肯定是頭腦簡單四肢發達，哪裡能想到他有這能耐三言兩語把個慣于無理取鬧的小屁孩哄得服服帖帖，明明白白。

好家夥，少年認真心想，我什麼時候有這口才？

“父親跟祖父已經死了對嗎？”女孩冷不丁問了這麼一句，奧斯卡瞥了眼博格特，他果然在悄悄抹眼睛。

“我從沒這麼說，”奧斯卡立刻糾正，“我隻說你們全家要做好面臨這種局面的準備。”

“戰場是什麼樣的？”博格特吸了吸鼻子問，“你是從戰場回來的吧？”

“對，”奧斯卡略作思考，決定繼續說大實話，“戰場是什麼樣？死亡，屍體，死馬，肉塊，髒器，鮮血，臭血，慘叫，殺戮，這就是我看到的，我全告訴你了。”

博格特呆住了，艾莎撓了撓下巴認真問：“髒器說的是，那種母親會混着蘿蔔和醬汁煮的黑黑的肉嗎？”

奧斯卡口氣輕松地回：“對啊，又脆又有嚼勁，我特别喜歡吃。”

博格特挂着眼淚瞪着妹妹和奧斯卡，見他們無意搭理自己，又問：“那要是又開戰，你還會回去打仗嗎？”

“會，當然會。”奧斯卡放眼望向河面毫不猶豫道，“有些事對有些人來說是非做不可的。”

話止于此，說太多這倆小孩也聽不懂，奧斯卡心想，自從踏上中土大陸他就一直在幹别人不甚理解但是對他而言非常必要的事，譬如護送公主西行，譬如因為一個又一個承諾參加戰鬥，保衛與自己無關的城池土地，譬如奔波千裡就為了去确認幾個人的安危。

然後？這一切都結束之後，他會迎來對他而言真正避無可避，必須面對的抉擇。奧斯卡心想，在那之前多看看這個世界的美好绮麗吧，否則就永遠沒有機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