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年春。
今日花朝,書院休半天。好運狀元鋪周年慶活動搞得盛大,吳大老闆前日指點江山般交代完一幹事項,忙過午時便溜了。
他和柳玉瓷約着一起去拜花神廟。
花神廟在縣城東面,今日香火旺,廟門前人頭攢動,吳煦可算是逮着借口牽小哥兒了。
因瓷哥兒害羞,他便隻牽一根小指,非說人多了怕擠丢,不牽是不依的。
柳玉瓷原以為這總比十指交握要不惹眼些,借衣袖遮擋,也不算多引人注意。誰知那一根小指傳來的熱度竟比整個手掌被牽住還灼人,小小的一截皮膚接觸,走動起來上下摩擦着,撓癢癢似的,撓進人心裡頭,一下一下,撩得人心猿意馬,耳根子紅了,脖梗子也紅了,臉是燙呼呼的,頭是暈乎乎的……
想來吳煦的情況亦沒好多少,慣常厚臉皮的人,現下也啞了聲,生怕驚擾了人不給牽了,隻手上勾着軟軟的指頭,嘴角咧到耳根子,無聲樂着。
身後跟着張荞、方甯和丫丫,三人偷偷指着前面兩人笑。
說起來,他們還都沒逛過花神廟叻。
前幾日縣試開考,十裡學堂有三個比較突出的孩子下場了,包括三毛在内,年歲皆小,不求什麼好結果,先試試水,來年好更有把握。
故而,近日小學堂放假,張荞得了空,便要趁花神節一起來拜拜。
他跟柳玉岩的事在柳家已過了明路,兩家人親近,本以為闆上釘釘的事,張管事卻始終不肯松口。
萬沅沅覺得乃張荞奴籍身份的緣故,早去信京都,想請霖哥兒放荞哥兒身契,豈知京都回信說這事難辦,隐約透露唯有面見聖上求得恩典方可。
柳家人雖不解,仍願一試。
然柳家自祖上起就是泥腿子出生,如何有得見天顔的機會,僅科舉一道罷了。
張管事便提下要求,如柳玉岩能得中一甲,請綏元帝開恩消去荞哥兒奴籍,他才能松口将哥兒嫁予他。
是以,柳玉岩年前就收拾包袱去了府城名校萬方書院求學,盼着下屆春闱得償所願。
張荞今日來花神廟,便是求花神娘娘保佑玉岩哥科舉順利,為兩人姻緣祈福。
方甯則是來求前程的。
他如今有秀才功名,萬沅沅去信京都時一并幫着求情,讓林霖放了他一家人離去,不做佃戶了。
方家出了個哥兒秀才,全家都揚眉吐氣,在村裡買了二十畝地,落了戶,正經在東山村紮根了。剩下三十畝免稅地的名額給了同村交好的實誠人家,換些許銀子貼補家用。
然則,甯哥兒雖出息,方家家底卻薄得很,建房買地的錢尚且要借,更供不起方甯繼續讀書的銀錢。為長遠考慮,方甯聽瓷哥兒勸,也沒有接受大小鄉紳富戶的好處。
臘月裡,兩家人商量後,方甯正式認了柳家夫夫做幹親,往後他照舊住柳家,由他們供養讀書。
方家買地的銀子亦是萬沅沅借的。且有柳家人在這頭壓着,也不怕方家有誰心思野了,拎不清的,給方甯招禍事。
丫丫麼,仍是老樣子,跟着柳玉瓷盡心盡力做書童,偶爾往報社送幾篇稿子,得個稿酬攢點私房,月銀則分成兩份,一份寄回家,一份留着做嫁妝。
此時,她牽着方甯,擡眼看花神廟門前的姻緣樹念念有詞,被甯哥兒打趣,是不是思春了,可是來求姻緣的。
她支支吾吾卻沒否認,含糊其辭。
幾人說笑間,進了花神廟。
跨過一道門檻,先是一片開闊的空地,擡眼望去三面有廟宇,每個殿裡各有四尊花神像,湊足了十二花神,以梅花花神為尊。因此,正對門檻的便是梅花花神。
他們先到梅花花神像前,虔誠跪拜,求親友身體健康,求長輩長壽安泰。
再求杏花花神、桂花花神,求杏榜、桂榜,乃至金榜,榜上有名,盼家裡的讀書人都有好成績。
接着是牡丹花神,保佑狀元鋪生意蒸蒸日上,拜的時候,吳煦嘴裡還嘀嘀咕咕,不住念叨“我要當首富我要當首富”。柳玉瓷見狀,亦雙手合十,于墊上跪拜祈願。
最後是桃花花神,沒姻緣的求姻緣,有姻緣的便求萬事順遂,早日瓜熟蒂落,勿橫生枝節。
拜完花神娘娘,吳煦拉着柳玉瓷在姻緣樹下挂了福牌。
這大半年,他倆随二毛鍛煉頗有成效,尤其吳煦,馬步紮的結實,拳腳也能使兩下子,膀子和腹部漸漸有了硬邦邦的肌肉。
眼下他能一手托着瓷哥兒的腰,一手牽起他的手,兩人合力将福牌扔得高高的。都說福牌要扔高處,花神娘娘容易看見,他們扔在最高那枝,想來肯定先保佑他倆了。
為此,吳煦滿意極了。
“軟軟,看,我們的在最高處!牌子上系了獨有的狀元貓絲帶,花神娘娘保管第一眼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