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人笑着收下。
知二老思鄉,柳玉瓷、柳玉岩和方甯,三人還合作畫了一幅臨安山山居圖,長長的畫卷展開後,是農家四季生活寫照,春耕秋收,山野童趣,兒孫繞膝。
“好,真好啊。”
林老太君顫巍巍的手撫摸着畫卷,從遙遠的記憶裡提取年輕時卷着褲腿插秧的畫面,“那時啊……日子當真不好過,腳在爛泥地裡泡一天,起身就爬滿了水蛭……”
她拍拍老爺子,“他爹,還記得嗎,我們用刀片刮水蛭,取了到鎮上藥鋪賣,有回霖哥兒被密密麻麻的水蛭吓住了,哇哇哭的喲。”
“記得,記得,他非鬧着要把罐子扔了,這孩子,值好幾個銅闆呢!”
林昭月聽的津津有味,“然後呢?”
“然後啊,怎麼哄都哄不住,你奶說給他買塊饴糖才肯停。”
老兩口年紀愈大,對從前事反倒記得愈發清晰。
林老太君接話,“你不知道,那時一年到頭忙活,要繳稅,要修屋子,要給你太奶治病,哪有錢給娃娃買糖吃……”
好在現下日子大好了,霖哥兒和他夫婿都出息。
年前,林霖因報社和愛心書屋辦得漂亮,被聖上特賜二品诰命夫人。年後,估摸着哥婿也要升官了。
綏元帝特意先宣了诰命的旨意,便是要天下人知道,冊封林霖,是因他自己所作所為,功在社稷,而非出于趙仕恺夫郎的身份。
柳玉瓷他們得知喜訊,都為林叔麼高興。
吳煦側身跟瓷哥兒交頭接耳,“夫郎努把力,将來也給為夫掙個诰命當當。”
“……”
“渾說。叔麼的诰命是自己掙的呢,你要當,也自己掙一個嘛。”
“我不,林叔麼自強不息,我懶癌晚期,夫夫一體,我隻管躺家裡等夫郎給我提身份啦。”
“我說,你們是不是忘了什麼?”
吳煦看向不知幾時湊到跟前的林昭月,“什麼?我沒說什麼啊,你怎麼還偷聽人家私房話哩。”
……誰要聽你滿嘴跑火車啊。
林昭月不理他,刮刮柳玉瓷鼻梁,“好瓷哥兒,你這是有了夫婿忘記月哥哥啊,我的節禮呢?”
“嘿嘿,沒忘呢!”
他轉身接過谷子捧着的木匣子,放到桌上。
裡面是一套定制的海上行舟琉璃擺件。
碧藍的琉璃海水翻湧,托起堅不可摧的青銅巨艦,船頭傾斜抗擊着海上的風暴,船尾拖曳出銀絲浪痕,船身後側刻着“瑀”字,是代表瑀朝出海的船隻。
“這是……”
“月哥哥,你不是想遠洋出海見識海外島國的風光嘛,我們祝你早日得償所願哦。”
吳煦亦難得正經,“再把林家商号開到海外國家,以後就給你寫一本《林懷章下西洋》,做海上貿易第一人,加油哦!”
趙仕恺:……倒也不必這麼叫。
這份禮真真送到了林昭月心坎上,連帶着對吳煦厚臉皮的容忍度都高了許多。
兩人一連數日都沒鬥嘴,“懷章哥”“灼淵弟弟”的,你來我往,少見的和諧。
*
柳家在京都無旁的親戚需走動,當日便被熱情留下小住。
幾人推拒無法,隻好讓二毛領谷子、丫丫回四方巷,家裡還有老張頭和章安在呢。
林家上門拜訪的客人多,酒宴不斷。
吳煦、林昭月主要跟在林霖身邊,同京都商會的各家家主打交道,見世面。
柳玉瓷、柳玉岩和方甯則乖乖跟在趙仕恺身後,偶爾被提溜出來,和前來拜年的小輩們,一道作首詩,秀一秀書畫,等人誇幾句年輕有為的互相奉承的話。
倒也不全是奉承。
柳家這幾個孩子,确有真才實學,柳玉瓷詩文俱佳,柳玉岩洞若觀火,方甯才學平平,算術卻厲害。
他們原還暗自高興林家哥兒不通文墨,趙仕恺朝中後繼無人,到底是農戶出身,沒有龐大的氏族做依靠,終将獨木難支。
可眼下看,林柳兩家如此親近不避人,柳家這幾個,來日可期啊……
回頭再看看自家不中用的子侄,竟連農家子也比不過,更加恨鐵不成鋼。
不過他們作何想,林家人和柳家兄弟可不在意。
這幾日,來來回回見人,柳玉瓷笑得嘴都要僵啦!
他私下跟哥哥們訴訴苦,發現大家都一樣,嘴角苦兮兮地直往下墜。
還得是将軍府的帖子,南宮芷邀他們府上一叙,及時解救笑麻了的幾人。
初六,将軍府。
南宮芷邀林昭月和柳玉瓷等同窗到府上做客,吳煦為躲應酬,不請自來。
他跟瓷哥兒夫夫一體,自然用一張請柬啦。
将軍府門房小厮記得柳舉人他們,接過帖子便将人迎了進去,還有心提點了兩句。
“幾位貴人來的巧,今兒府中另有貴客在,貴人們最好避着些,那位小主子可不好伺候……哎,柳舉人,小人不是想背後說小話,隻是想給幾位爺提個醒……”
“我知,謝過羅小哥。”
“哎!柳舉人還記着小人的姓呐!”
門房将人引到正廳前的廊下,便回了大門口。
吳煦正小聲嘀咕着,不知哪個貴人這麼大來頭,難道還比鎮國将軍威風麼,就聽見廳堂傳來熟悉的聲音。
不好伺候的小主子甯瑾,正追着衛昶打鬧,一路跑至廊下,嘴裡喊着舅舅。
除了林昭月,柳玉瓷等人皆脫口而出:“舅舅?!”
甯瑾頓在原地:……完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