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些沮喪,忽然生出“還不如當一個快樂無知黑戶”的想法,哎,做人真難。
後半夜,雪停了,月亮又露出了頭,大地晶瑩瑩的,很亮。
樂野趴在窗子上往外看,忽然覺得肩上一沉,帶着些熱烘烘的溫度,他回頭,驚喜萬分:
“淩唐哥……你怕我冷嗎?謝謝你的大衣!”
那動靜,恨不得讓全世界的人都聽到淩唐又關照他了。
誰知淩唐接下來的話就給他潑了盆冷水:
“那天的事,對不起。是我犯病、失控、臆測,不該把自己的應激情緒強加于你,也不該采取那樣極端的告别方式。”
樂野有些發懵,聽懂了,卻又沒懂:
“所以?”
淩唐的眼神幽深而沉靜,半晌低語:
“假如重來一次,我會履行承諾,送你安全到達阿勒泰,然後再告别。”
這對樂野沒什麼區别,他苦澀地笑笑,不明白人和人為什麼隻有相遇和分别兩個選項,但他一向晚熟、愚笨,所以掠過這些未解難題,向淩唐的道歉提要求:
“要我原諒你是有條件的。”
淩唐聞言挑了挑眉,讓樂野覺出幾分熟悉感,抿了抿唇道:
“淩唐哥,我想加你的微信,要你的手機号,跟你一起走遍阿勒泰的大街小巷……哎,淩唐哥,你别走呀……”
這人怎麼回事,說走就走。
樂野快步追上,半路還往病房看了一眼,艾伊木睡得安穩,他放心地繼續向醫生靠近。
值班宿舍門口,淩唐停步,轉過身子抱着胳膊,用動作表示着“閑人免進”。
樂野撇撇嘴,這人還是一貫的臭脾氣,兇巴巴,說惱就惱,現在又添了個小氣的毛病,微信不給,手機号也不給,以前說好的一起遊玩阿勒泰也忘了,現在還不讓他進他的門。
好吧,小氣就小氣。他蹲在值班室的牆角,仰頭沖他笑笑:
“淩唐哥,晚安。”
東方魚肚白,幾顆星星眨眼,太陽迫不及待,天邊已有粉霞浮現。
淩唐收回視線,往值班室退後一步,長歎一口氣。
樂野站起來,毫無預兆地興高采烈起來:
“淩唐哥,我困了,咱倆擠擠睡吧?”
“啪”,值班室的門關上了。
小氣勁。
樂野摸了摸鼻子,一步三回頭地離開,很會自我安慰,畢竟是醫院重地嘛,閑人免進就免進,他繼續守着艾伊木去。
隆冬夜長,太陽晃了許久,天空才透了個亮。
樂野打了個哈欠,從長凳上起身,伸了伸懶腰,賣早飯的在病房區樓道裡吆喝,不少人出來排隊買早飯。他揉了揉眼睛,跑去問艾伊木吃什麼。
艾伊木還沒醒,呼噜聲震天響。病房裡的其他人一言難盡地看着她。
樂野便問了問幾個村幹部吃什麼,忽然想起自己手機裡沒錢,還沒抽出空去辦銀行卡呢,微信裡也就自然沒有錢。他愁眉苦臉一秒,忽然又高興起來,有理由找淩唐了。
恰好淩唐來查房,他半路蹭到對方身邊,不好意思地說:
“淩唐哥,賣飯的不收現金,我給你錢,你可以幫我買早飯嗎?”
淩唐點了點頭,又交待他:
“你奶奶不能吃早飯,有幾個檢查項目是空腹。”
樂野顯然沒想到這個,“啊”了一聲,忽然不想吃早飯了,艾伊木奶奶還在生病,他在醫院裡會不會太歡脫了,正猶豫,病房裡一聲中氣十足的喊聲,來自艾伊木:
“高哈爾——”
他跑了進去,艾伊木已經醒了,半點不見昨夜的痛苦,正摸索着穿鞋子,幾乎看不清人的一雙眼睛緩緩聚焦到樂野的臉上,招呼他過來:
“我沒事了,咱們出院撒,睡得我渾身疼。”
樂野把頭搖得像撥浪鼓,淩唐剛說了她要做檢查:
“阿帕,檢查完再出院。”
沒想到艾伊木有些滑稽地擠了擠眼睛,說:
“我裝病的。”
然後她朝着病房門口的方向側了側耳朵,聲音絲毫沒有減小地道:
“醫生呢?給你一晚上的時間,拿下醫生了吧。”
站在床邊的樂野:?
站在門口的淩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