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野頓了頓,然後從頭飛速講起他和隋寂的淺緣——他打算昨天晚上就說的,但發生了一件不太美妙的事情之後,他的屁股遭了殃,他也不想再湊到淩唐跟前說悄悄話了。
以至于現在要當着隋寂的面,跟淩唐說一些有關隋寂撺掇他坐大腿的事情。
隋寂:“?”
他告起狀來喋喋不休,淩唐沒能聽完,醫院來電,醫生以事業為重,打斷了他。
“哦。”
樂野戀戀不舍地放下手機,拼命琢磨着這個“哦”的意思,然後向隋寂求助,這人雖然看着不咋靠譜,但比起需要付費的那位感情大師來說還是好用得多,畢竟免費嘛。
隋寂:“?”
誰知隋寂這次裝起沒鋸口的葫蘆,挑着眼笑笑,并不理他。
樂野給他煮了奶茶,然後一個人跑去艾伊木那裡問好,等口幹舌燥地講完賣木雕的種種幸運事後,艾伊木都要打哈欠了,攆他去陪朋友:
“高哈爾,我看你是不打算拿下醫生了。”
樂野頓了頓步子,嘟囔了句“才沒”,把艾伊木的門小心關上。他在月光下撇了撇嘴,艾伊木的話說反了,是醫生不讓他拿下他。
醫生忙得很,不忙也不搭理他,搭理他也是冷言冷語。
怪不得喜歡吃冰激淩。
他在阿勒泰市的那幾天,淩唐總共吃了三個,超級大饞貓。
樂野一路琢磨着冰激淩,然後推開木工房,隋寂正拿着他的那盞小燈籠發呆,他走上前用一盤羊肉抓飯換走了小燈籠。隋寂也不在意他不禮貌的舉動:
“謝了。”
兩人吃完飯,樂野又幹起活,他得抓緊多做一些新鮮玩意兒,比如冬至的餃子,元旦的小桃符等等。他讓隋寂先去他房間睡覺,但對方不去,賴在他旁邊多嘴。
“你真沒上過學?那你怎麼長這麼大的啊,怪不得你看着挺憨,你哥竟然不嫌你,啧……”
鑿坯的聲音陡然停下,樂野轉過頭來,壓抑着心裡的不高興,回怼:
“淩唐哥不介意,相反,他還處處教我,第一課就是講文明、懂禮貌。”
他說到“禮貌”二字的時候用了重音,希望這人明白。隋寂果然輕笑了一聲,但嘴仍不閑着,說他要預定一捧木雕花束,問他做不做得來。
輪到樂野哼笑,他就算沒上過學,但十幾年與一堆木頭相伴,還是有這個自信的。要不是工具太破,太舊,他甚至能雕出一個人偶,比如說淩唐。
想到淩唐,樂野靈光一現,或許他可以送他一束花。他之前在醫院門口也好,學校門口也罷,确實見過不少人捧着花送人,應該是送對象吧。
“做得來,但我要征用這個想法。”
他宣布完,隋寂立即道:
“送你哥?”
樂野放下圓鑿,猶豫了一下,點點頭。
隋寂沒說話,從煙盒裡磕出一根煙叼上,在樂野朝他看來的時候,他動了動嘴唇:
“不抽。”
隋寂知道這裡都是易燃品,不會那麼沒分寸,伴随着樂野細碎但治愈的鑿木頭聲,靠在一張桌子旁,垂眸不知在想些什麼。
樂野開始給一顆冰激淩上色的時候,餘光裡瞥見隋寂的神色,有些落寞。今年是個冷冬,窗外又有飛雪吟唱着,冷嘯而悠遠,樂野放下東西,愣了會兒神,不知道被誰感染了情緒。
等隋寂放下支着額頭的手腕活動筋骨的時候,樂野幾乎有些悲涼道:
“我是不是不該喜歡淩唐啊,畢竟……差距太大,很大。”
隋寂揉肩膀的手倏然停下,斂起一貫輕佻的表情,深深地望着他,半晌才道:
“不。”
“你哥教你這麼多,難道少了‘自信’這一課?”
樂野搖搖頭,像隻第一次讨好人類但遭到拒絕的幼獸,固執地鑽起牛角尖來:
“他教了,甚至還說,如果我真的明白什麼是喜歡,可以大膽地喜歡他。但我真正喜歡他的時候,他卻總是拒絕,總是拿我不懂為借口。現在想想,是我過于自信了吧。”
“隋寂哥,謝謝你,我現在學會了自卑。”
隋寂:“?”
隋寂莫名背了個鍋,雖然他心裡不太看好他們,但艱難地開導他:
“聽你的描述,你哥應該是喜歡……你的。不過,他本性冷硬且陰晴不定,喜歡的正是你身上那份天真,無畏,和熱烈,坦蕩。假如你也變得患得患失,沉悶,這大概是他不想看到的結果吧。所以我想,他時不時的躲避,有這方面的考量。”
樂野自他第一句話說完,就高興得幾近恍惚了:看吧看吧,書裡說旁觀者清,隋寂說淩唐喜歡他!淩唐不喜歡他變得陰郁,那他就永遠保持快樂,小傻子就小傻子。
他用邊角料做個一個“點贊”的大拇哥,送給隋寂:
“你真是個大好人,我會把這些話告訴淩唐哥的,我會繼續追他。”
隋寂:“?”
第二天整整一個白天,在隋寂屢次劃傷手的幫助下,樂野做了兩個花束,一個隋寂死磨硬泡點名要的玫瑰花束,還有一個是要送給淩唐的冰激淩和棒棒糖花束。
一大捧明媚,可愛而鮮亮的木頭花放在窗邊,被陽光照得熠熠發光,雖不真,但永恒。
當然,送花這麼老套的東西不僅樂野學會了,還有人天生就會。
阿勒泰市機場,裴應穿得浪裡浪氣,捧着一大束糖葫蘆花束出來,浮誇地抱了上來:
“好兄弟。”
可他的好兄弟下一秒就推開了他,眼睛黏在糖葫蘆上一秒,就冷漠地轉頭邁步,離這個過于花裡胡哨的人兩米遠。
裴應比他矮一點,還拎着箱子,嘩啦啦地快走兩步,開始欠兮兮地戳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