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桑沒有待很久,他許久沒有這樣平靜的去做一件事,明明成神多年,卻總是心浮氣躁。他用時殊閑時編的竹筐裝了蘋果,未用仙力,一筐一筐提進屋子去,坐着端詳片刻,轉頭摸了柄小刀,先是削皮,随後又細細切開,切成一片又一片。
他切着切着就想到鏡竹身上去,今日他未把命簿有異一事說出,鏡竹也沒有提,但觀他神色,他似乎并不知道這麼一回事,也是,這事讓司命愁的不行,可總歸是司命殿出了差錯,若是正在想補救的法子,想必應當不會講與旁人,扶桑是個例外。
他歎了口氣,身後傳來腳步聲,時殊搬了小凳子坐到他跟前:“師尊在做什麼。”
“蘋果幹。”扶桑說,“太多了,如果不處理,就全壞了。”
時殊垂眼,見他那平素裡遙不可攀的師尊專心削皮,紅色的果皮顯得他指節蒼白。扶桑一刀到底,從頭到尾一下都沒斷過,一看就是做了許多回,他道:“師尊還會做這個?”
扶桑“嗯”了一聲,然後微微一頓:“在凡間學的。”
時殊挑起的眉毛一停,一臉和煦又轉換成風雨欲來,隻是他面上再如何電閃雷鳴也不敢向着扶桑發作,隻能陰陽怪氣:“哦,原來是師尊的心上人教的。”
扶桑手上動作一停,細細一想,覺得他說的也沒錯,遂什麼也沒講,當作默認,時殊便更氣,看他削的果子哪哪兒不對勁,左看右看都不順眼,連帶着覺得那把短匕也醜的要命。他哼道:“那師尊的心上人現在在何處?您費勁做出來可是給他吃的?那可真不好意思,果樹是弟子的,原先它枯了,是弟子用靈力救回來的,您若是拿給旁人,得經過弟子的同意吧?”
扶桑睨他一眼:“邊兒去,别抽風。”
時殊:“……”
好嘛,說都不許說了,好好好。
時殊來時美妙的心情散的一幹二淨,很不高興的回了廚房,糕點已經差不多要好了,陣陣香氣從蒸籠往外冒。他坐回竈前,用木棍撥了撥竈下的火,貓蹭過來挨挨他的手背,他便道:“等會兒都給你,一塊也不給他留!”
話雖這麼說,待扶桑将蘋果片都曬在外頭要走人時,時殊還是給他裝了一大袋,闆着臉遞過去。
扶桑收進袖中,他又叮囑:“隻有這裡和槐安城,旁的地方不許亂走,記住了麼?”
“知道了。”時殊興緻缺缺。
扶桑懶得理他,他算是發現了,從前的時殊和現在簡直是兩個極端。他從前總是溫溫的笑,天大的羞辱放置面前臉上還是那張如同面具的笑臉,無論是樂風怎麼踩他,扶桑怎麼無視他,他都沒有脾氣,該如何如何,不像現在這樣眸中多了光點,喜怒哀樂寫在臉上。
不過,怎麼不算好呢。真是奇怪,讨厭一個人的時候無論他表現的多麼乖覺都看不順眼,但喜歡一個人的時候,他就算是無理取鬧也覺得有意思,人真是奇怪。
所以他仍舊是人,即便有了通身的法力,将過去無能懦弱的自己甩在身後,被人尊稱“上神”,他仍有一顆人類的心。
扶桑出了院子,随即張開手掌,透明的結界自天空降落,把整座城攏在其中。
扶桑的身形自原地消失,随後現在樹林中,他擡掌下壓,磅礴仙力以他為中心向四周擴散,有人的衣角掠過葉片,重重摔在地上的聲音響起。
扶桑擡眼望去,見一黑衣人正掙紮着往起爬,面具将他的臉擋了嚴嚴實實。扶桑身形一動,一瞬掠至他面前,他冷淡的垂了眸子:“魔族?”
看到他的臉,周回周身爆發出強烈的恨意,但他很快收了氣勢,手腳并用的爬起來要逃,扶桑指尖一點,他便無法再前進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