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湛秋的眉眼迅速柔和,親熱地喊:“趙姐。”
她給全店同事準備的見面禮價值不菲,大方不說,相處幾天之後,大家都發現她不僅不是笑面虎,性格還是真好,沒人不喜歡她。
工作本來就用不着她刻苦,他們店根本不缺人,但這位按時上班,安排的事都做,還不惹任何麻煩,讓人太省心了。
即便大小姐偶爾不遵守規定,大家都沒意見。
因為自從她來之後,補貼、獎金多了,壓力、規則減少,連監控都可以不被調看,這家店成了“租界”。
哪怕趙瑕也不知道上面都在圖什麼。
她這時候突然發現一個巧合,亮聲道:“小秋,你戴的這個小玩意跟她剛才買的撞上了。”
低頭看了一眼胸針,湛秋臉上沒一點驚訝地驚訝道:“别說,還真巧了。”
當然不巧。
機敏如湛秋,已經察覺并證實了那位顧客對自己有好感。
工作這段時間,她平均每兩天被告白,索要聯系方式一次,所以這向來不是一件低概率事件。
很犯不着扭捏作态,假裝愚鈍無知。
第一次相見,對方就驚為天人。
對,是這個成語沒錯。
湛秋不瞎,當時說完歡迎光臨,人家就沒控制住表情,滿臉驚喜。
但很快意識到這樣不得體,不矜持,跟她優雅知性的形象不符。
于是她闆下臉,盯着湛秋,像希望魚兒自己上鈎一樣。
以為這樣就算波瀾不驚了。
殊不知湛秋一眼看破,隻是潔身自好,次次裝傻婉拒。
對于她的心思,湛秋全明白卻隻能無動于衷,那是她的事,必須課題分離。
湛秋堅持無視對方每次離店時的落寞。
隻是沒想到她不知克制,窮追不舍,天天要見自己,搞得店長都看出來不對了。
這在一定程度上影響了自己的工作。
要盡早解決。
店裡不忙的時候,湛秋喜歡擅離職守,在附近逛逛。
便利店隔壁有家loft式的咖啡店,環境适合工作看書,老闆健談,咖啡師跟湛秋年紀相仿,平時會一起聊天。
正午陽光明媚,暖意襲人。
湛秋坐在店外,不怕冷地隻穿了工作服,喝甜而不膩的香草拿鐵。
老闆端來咖啡時誇她,把工作服穿得像高奢,太合身了。
湛秋開心說謝謝,她不認為人家恭維她,隻能說老闆識貨,這的确是為她私人定制的工作服。
顔色會更藍些,面料和版型也不一樣。
她讓自己置身在人來人往中,這片區域車子開不進來,隻有人潮,喧嚣又甯靜。
半年前驚吓過度後,即便她認為自己身心健康,但是為了讓全家放心,她積極面見了姐姐給她找的心理咨詢師。
至今保持着兩周一次的會談。
上個月友好和諧地跟咨詢師聊完以後,被問到想做什麼。
湛秋的愛好變得很快,前段時間癡迷于爬山,看各種日出,想去的山頭都留過腳印以後,就迅速冷靜了下來。
在深思熟慮後,這次她說她想勞動。
她需要找到寄托,緩解她因為部分記憶模糊、遺失而泛起的怅然若失感,這點她在爬山的時候就意識到。
忙起來之後果然就好了很多。
家裡人開始都吓一大跳,她姐為她的性情“大變”心疼到跺腳,她爸擔心到偷偷抹眼淚。
足見她前二十六年有多遊手好閑。
隻有媽媽比較堅強冷靜,給她準備了幾個方案。
來便利店工作,起因是覺得藍色襯衫好看,掃碼滴滴滴的聲音像在遊戲裡得到獎勵的提示聲。
她不想去辦公樓,怕别人工作時間還要圍着她轉,沒有氛圍。
回到店裡,湛秋自費買了袋原味薯片,吃完最後一片,看見手指間殘存的碎屑。
在拿到濕巾以前,荒誕的,她出現一點幻感,就好像曾經有人舔過她的手,緩緩吞了進去。
弄得她當場臉紅,環顧一圈,貨架一排又一排,這不是讓人想入非非的場合。
這叫怎麼個事。
她拍拍自己的臉,深呼吸了兩次,意識到問題有一點嚴重,提前兩天預約了咨詢師。
店裡這會沒什麼人,店長正在專心補貨,正戴着藍牙耳機,估計又在聽宣傳三胎的霸總小說。
湛秋看了眼時間,離三點下班還有一個小時不到,開始收拾東西,順手把襯衫上的胸針解掉了。
回家路上,眼看綠燈隻剩下最後幾秒,她索性站在原地等下一個。
紅燈在衆目睽睽下亮成一個盜版的夕陽,真正的落日卻還沒趕來,道路向樓宇的間隙中流淌而去。
與此同時,一輛深灰色轎車從面前緩緩開過去,副駕窗戶沒有關,湛秋看見車裡的人。
開車的專注使她看上去沒那麼冷淡,卷發柔軟地披在肩頭,成熟和美好像即将到來的晚霞一樣傾瀉而出。
側臉驚心動魄——這個形容詞也是褒義。
這應該不是一場精心安排的偶遇。
如果現在對方分心往斑馬線旁看一眼,會收到今日最美麗、最可望不可及的笑容。
運氣一般,不怪别人,湛秋替她惋惜。
同時覺得自己運氣不錯,滿臉笑意走到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