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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香如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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幼青抿着唇,手心緊了緊,片刻之後匆匆從喉間發出一聲嗯。

他這裡這麼多太醫,根本不缺她一個自作多情。

她沒有回頭,正要往簾外而去之時,裡間的隔扇門吱呀一聲打開了來。

宮人領着位太醫走了出來,兩人俱是眉頭緊鎖,神色凝重。

幾名太醫耳語一番,半晌告罪道:“臣等無能,無有法子可解太後娘娘之頭疾,還請陛下恕罪。”

殷胥略點點頭,眉心微微蹙起。

常喜見狀忙輕聲道:“已經派人去請張院正了,隻是張院正告了病在家,張家府邸距離行宮遙遠,恐是還需一個時辰。”

幼青腳步蓦地頓住,原來這太醫都是為太後娘娘請的,他的傷呢?治了嗎?

她深深呼吸,手裡傷藥攥得愈發緊,一不做二不休,不如把這瓶傷藥留下來。

幼青停下回身的瞬間,殷胥恰好擡眼看過來,靜靜地望着她。

“沈夫人——”

一聲呼喚打斷了交彙的視線,幼青迅速低下頭,殷胥也移開眼。

宮人傳了太後的懿旨過來,請幼青進裡間去一見。

幼青微愣了一下,卻沒有猶豫,提步随着宮人往裡走。

穿過隔扇門,繞過正中的屏風,幼青沒有擡頭,隻拜見太後。

太後半靠在榻上,面色蒼白,眉心輕輕蹙着,聽見聲音方睜眼看了過來,吩咐人給幼青看座。

幼青行禮罷剛坐下,太後正要說話。

隔扇門又打開了來,殷胥走了進來,問了安之後尋了處坐下。

太後擡眼淡淡瞥他,他倒像是無知無覺般,自顧自端起盞茶,解釋道擔心病情故而進來瞧瞧。

這究竟是擔心病情?還是擔心誰?

太後一清二楚,于是仍盯着皇帝,殷胥不自在地别過了頭,垂目品茶,太後回過了眼神,也沒再戳穿,隻喚幼青。

“沈夫人。”

聽見太後喚她,幼青起身應聲。

“哀家這頭疾也困擾了多年了,時時不得好,如今又發作了,倒是聽聞你醫術不錯,來給哀家治一治吧。”太後道。

幼青終于擡眼望向太後的瞬間,卻一時頓在了原處,三年前見太後娘娘,還是烏發如雲,隻是過了三年,鬓間卻多了半白的銀絲。

殷胥目光若有若無落在幼青身上。

幼青還怔愣着,瓷瓶硌得掌心生疼,她方緩緩回過了神,一時沒有說話。

殷胥收回了目光,聲音平和:“薛大夫尚且年輕,如此直接予以重任恐是不大妥當,還請母後再三思。”

侍立在一旁的常喜心道,那可不是?陛下您才把人折磨罷,薛二小姐指不定懷恨在心呢,就算醫術再高,陛下也不可能會放心的。

太後道:“年輕倒是無所謂,醫術又無論年長,隻讓她試一試罷了,沈夫人,你隻說你能否一試?”

殷胥握着茶盞,微微收緊,正要開口說話之時,幼青躬身而拜:“承蒙太後娘娘看重,臣女願勉力一試。”

殷胥望向幼青,幼青低眉垂目,沒有再回望他一眼。

太後将這一幕盡收眼底,心底輕聲歎氣,分明是郎有情而妾無意。

佛法中也寫,凡事自有緣法,不可強求。曾經是曾經,錯過便是錯過了,可皇帝好似還在執迷不悟。

幼青上前去把了脈,又細問了宮人頭疾發作時刻及些具體情況,半晌點了點頭後恭聲對太後道:“此疾臣女暫無法可根治,但有法子緩解發作之苦,若太後娘娘覺得有效,臣女可将其教與太醫,日後太後娘娘若再發,也可減輕痛苦。”

太後聽罷第一句,聽至後面之話也沒報太大希望,隻讓幼青來一試此法。

宮人取來了銀針,将幼青所說事物一應都擺好,丹椒也在一旁幫忙,幼青淨罷手,循着穴位,一針又一針落下。

燈火巍巍,她垂着頭,頸項彎出柔軟的弧度,目光專注地凝着,渾身似是在發着光,每一針落得極為流暢,隻是站在那裡,都讓人不知不覺瞧入了神。

常喜看愣了神,忽聽身旁一聲脆響,忙去看,卻見茶盞打翻,尚且滾燙的熱茶潑在殷胥的右手手背,常喜頓時睜大了眼,剛想尖着嗓子叫太醫,卻被淡淡的一聲制止了,“無礙,莫要打擾到施針。”

常喜一時噤了聲,眼神卻是着急,隻不住地去望幼青。

幼青餘光匆匆瞥了眼,目光便凝住,随即很快收了回去,嘴唇抿得更緊,手下卻是加快了幾分。

一刻之後,幼青停下手。

常喜探頭去望,太後已靠在軟枕上阖着雙目呼吸均勻似是睡熟了。

宮人發現之時,眼裡迸發出驚喜,自發頭疾之後,太後就難以入眠,如今總算是睡着了。

幼青輕聲收拾好器物,略向伺候的宮人點了點頭,随即衆人都無聲離開裡間,隻留下兩個伺候的人。

一走出裡間,常喜忙叫太醫,殷胥随意地瞥了眼右手,隻道了聲無礙,夜色已深,讓太醫都回去歇息。

幼青本來正伏在桌案前,書寫藥方及灸法,聽着此話凝滞一瞬,呼吸微沉,落筆快了幾分,添了幾分潦草。

宮人在指示下收好方子,等着明日張院正來了之後再行定奪。

丹椒瞧了眼滴漏,又望着幼青,已是二更了,治了太後娘娘,也是該回去了,不過好像夫人帶的傷藥沒有用上,但她也沒有多想,大概是以備不時之需罷了。

幼青提步轉身告辭。

望着那道沒有停留一瞬的人影,殷胥的右手一點點收緊。

傷口痛意後知後覺泛上來。

殷胥垂下了眼,斂盡所有的神色。

當走至門口,幼青又回頭看了一眼。

燈火幽微,他坐在南窗下,手裡拿着一卷書在讀,依舊是萬事無波的平靜,恍若絲毫不覺痛,當真沒有上藥的意思。

常喜耷拉着腦袋,眼神擔憂,一副勸不動的苦哈哈神情。

幼青深吸一口氣,終究腳步一轉,一鼓作氣飛快走回去,将袖中瓷瓶重擱在桌案,很輕地錯開殷胥的眼,聲音更低。

“傷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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