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沒招到幾個人,我覺得,還是宣傳得不行。”
任可心吭哧吭哧地剝着橘子。
“所以我就托了人,求來一個校網的廣告位,想好好宣傳一下。但是人家不要純視頻,要帶文案的。你知道的,那玩意兒我可寫不出來。”
手捧着剝好的橘子,任可心眼巴巴地望着她:“黎學霸,救我!”
原來是這麼個事。
黎玥眉梢微揚,拿起一瓣橘子塞進嘴裡,很仗義地比了個OK。
*
江羽伸展手臂,将一張幹淨的桌布抖開,鋪展在餐桌上。
吊燈的柔光自上方投下,在他挺直的鼻梁處灑下一片暗影。
面部的輪廓精緻到無可挑剔,鴉羽般的睫毛細長,映在眼尾,更顯得一雙桃花眼微微上挑,勾魂攝魄一般的俊美。
常泰在一旁暗暗打量,不得不服氣,這般長相,的确會讓女孩子移不開眼。
長得好看就罷了,偏偏氣質也矜貴到不行。
同樣一套襯衣領結的工裝,穿在自己身上就像個廚子,穿在他身上卻像個王子。
常泰有時甚至會恍惚,這是誰家的少爺出來打工來了?
自從江羽來這裡工作,餐廳的生意都跟着好了許多。
時間不早,店裡隻剩他們兩個人。常泰喚了江羽一聲,扔給他一瓶氣泡水。
江羽道了聲謝,将飲料暫放在一旁,繼續擺放餐具。
常泰忽然問:“小江,是不是遇上什麼麻煩了?”
江羽愣了一下,不解地擡頭。
“别怪哥打聽啊,怎麼想到來做這個的?”
他指了指江羽身側的推車,上面堆滿了剛剛消毒幹淨的碗碟。
江羽了然道:“這份工還不錯,時間靈活,離學校也近。我倒是想去挖礦,掙得還多,可惜趕不及回來上課。”
常泰戲谑地說:“你長得可不像個打工仔。”
江羽失笑地搖搖頭:“不止這個,我外頭還有三份活兒呢,要不要講給你聽?”
常泰哈哈大笑:“年輕真好啊!”
說着,又走過來拍了拍江羽的肩膀:“困難都是暫時的。小夥子,好好幹!”
江羽卻反問:“常哥,你也沒比我大幾歲,怎麼沒繼續讀書了?”
常泰聳了聳肩:“我要是有你那智商,能考來江大這樣的學校,當年也不會辍學咯。”
他哼着小曲往外走:“今天你鎖門!”
江羽下班的時候,時間已經很晚了。手機上有項凡好幾通未接來電,甚至還有一條最後通牒的語音:【你再不回來,我就綁架你的狗!】
江羽沒理那些電話和微信,看了眼時間,都快十點了。
他拔腿就往校園裡跑。
音樂學院的教學樓裡靜悄悄一片,江羽熟門熟路地摸到最裡面那間教室的窗外。
室内燈光明亮,程霏霏靠在一張椅子裡,兩隻腳擔在課桌上,正在閉目養神。
江羽倚着牆根,緩緩坐下。
每天收工之後,他都會跑來這個地方,偷聽程霏霏拉琴。
有時候她非常投入,興緻很高,能意氣昂揚地苦練一整晚。
有時候則像今天這樣,大抵是遇到了什麼瓶頸,先胡亂發一通脾氣,然後便開始擺爛。
江羽隔着一堵牆靜靜地聽着,從來不上前去打擾。
這是他一天當中最為放松的時刻。
隻消看着她的身影,哪怕離得這樣遠,忙碌了一天的疲憊仿佛就煙消雲散了。
江羽微抿着唇角,閉上眼睛,忽然聽到程霏霏在自言自語:“我是不是永遠也拉不好這首曲子啊?”
那語氣中的傷感,令江羽心頭一顫。
他立刻擡眼望過去,教室裡的少女竟然抹了一把眼角,一團晶亮的水漬凝在她的腮上——她哭了。
程霏霏其實是被氣哭的。
她剛剛在教室裡睡着了,夢見自己在藝術節的台上演出,将曲子拉得亂七八糟,底下的觀衆都在喝倒彩。
她還看到李澤昱從人群裡走上台,當着衆人的面,毫不客氣地指着她的鼻子質問:“就這?”
瞬間給她氣醒了。
程霏霏抹了兩把眼淚,夢中的羞惱還未散盡,衣兜裡的手機忽然開始嗡嗡震動。
她心煩意亂地接起:“喂,哥。”
程皓南:“你人呢?怎麼不在宿舍?”
“我在外面呢。”
程霏霏莫名有點心虛,清了清嗓子,想要打發她哥挂電話,卻聽對方說:“我在你宿舍樓下,天涼了,嬸嬸讓我給你送厚被子。”
程霏霏看了眼時間,無語道:“你這個點來?萬一我睡了呢?”
“少廢話,你這不還沒睡麼!”
程皓南這厮,八成是給忙忘了,下班回家才想起來還有個給妹妹送被子的差事。
程霏霏隻好從椅子裡起身,講着電話往外走,離開的時候,順手關了牆上的燈。
兄妹倆的通話聲越來越遠,直到聽不見。
一片黑暗中,江羽從窗台下站起身。
他繞過郁郁蔥蔥的草叢,來到教學樓的正面,從大門走了進來。
輕車熟路地找到走廊盡頭的練習教室,江羽輕輕推開門。
教室還算寬敞,四周摞滿了雜物,屋子中央擺放着一套桌椅。旁邊,程霏霏的曲譜正大喇喇地攤在架子上,等待着主人第二天再次光顧。
江羽走過去,目光掃過那紙單薄的曲譜。
從書包側兜裡抽出一隻筆,江羽打開手機的電筒,俯下身。
今夜出奇得寂靜,連風的聲音也沒有。
空蕩蕩的教室裡,隻有筆尖劃過紙面的沙沙聲,仿佛夢裡的回音一般,眇眇忽忽,暧昧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