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握住她冰涼的手指,放在掌心裡摩挲。
“我隻是猜想,你可能……不太想讓這些朋友們知道你和我的關系,所以暫時出來避一避。等他們走了,我就回去。”
程霏霏覺得荒謬,她什麼時候想要隐瞞和他的關系了?
剛想出聲反駁,她忽地想起來,上回在酒吧,她因為生他的氣,當着這些人的面故意裝作不認識他,還為了出氣硬灌他酒。
原來,他竟是這樣以為的?
“我不知道,江城竟然能下這麼大的雪。”
江羽轉頭望着窗外,語氣很輕松,仿佛絲毫沒有因為這點小事有所不快。
“我剛剛坐在這兒,一直在想,也不知道他們走了以後,你還會不會在家,我……最近都見不到你。”
他的笑容帶了點踟蹰:“霏霏,如果上次的事情讓你感到困擾,我向你道歉。我保證,以後再也不會了。你……你能原諒我嗎?”
程霏霏低着頭,沒有說話。
江羽看不到她的表情,有些不安地叫她:“霏霏?”
“……你不委屈嗎?”
程霏霏的聲音略啞,似乎帶了鼻音:“我隐瞞和你的關系,在朋友面前裝作不認識你,你都不覺得委屈嗎?”
江羽一怔,電光火石間,意識到了什麼。
“所以,你是怕我委屈,才追出來的?”江羽眉心微動,有些難以置信,“霏霏,你在心疼我?”
程霏霏依舊低着頭,沒承認,也沒否認。
江羽伸出手,将程霏霏慢慢地抱進懷中。
她沒有推拒,乖乖任他抱住,鼻尖貼在他的心口。
他越來越笃定,程霏霏就是在擔心他。
胸腔裡那顆死透的心好像又重新活了過來。
江羽的唇角忍不住彎起:“傻姑娘,我有什麼可委屈的?”
他将自己的衣兜全部翻出來給她看:“我渾身上下一個子兒也沒有,窮成這樣,哪裡值得你帶去給朋友瞧?”
程霏霏氣惱地瞪他:“不許你這麼說自己!”
“對不起,我收回。”江羽已經被喜悅沖昏了頭腦,甚至開始胡言亂語,“那我恨不得自己再窮一點,讓你多多的心疼我才好!”
程霏霏簡直要被他氣笑了,眼圈卻紅得更厲害,淚花在眼眶裡打着滾,搖搖欲墜。
江羽兀自開心着,過了一會兒,感到懷裡的氣息越來越淩亂。
他垂頭,勾起程霏霏的下巴——白皙的小臉上,赫然挂着兩串晶瑩的眼淚。
江羽頓時無措起來,擡起袖子去擦那些淚水:“我錯了,我不要你心疼了,别哭……”
而程霏霏嗚嗚咽咽的,也不知道自己在哭什麼。
江羽蹙着眉心,細細地幫她擦着淚,隻覺得整顆心都被這些眼淚浸泡得酸麻鼓脹,不經意間,竟然就将心底的話說了出來。
“霏霏……”
江羽的語速極慢,帶着一絲虔誠的鄭重:“我知道,我什麼也沒有,暫時給不了你太多。可是,我會努力的。”
程霏霏愣住了,停止了抽噎。
他這是什麼意思?
這是一個“包養對象”會說的話?
他是在表白吧?是吧是吧?
程霏霏的眸光亮亮的,含着直白的期冀,徑直落在江羽的臉上。
江羽迎着這樣的目光,愈發停止不了内心的剖白。
哪怕就此被她厭棄,他也得說完。
“霏霏,等我足夠好,足夠配得上你的時候,我一定……”
一定不會把你讓給任何人。
程霏霏眨巴着模糊的淚眼,呆呆地望着他,臉上迅速竄起一片羞赧的潮紅。
“到那時候,你願意……做我的女朋友嗎?”
便利店的門鈴“叮叮咚咚”地響着,微波爐的加熱聲在空氣裡轟鳴,貨架後有人在打電話,嗓門很大,吱哩哇啦地講着聽不懂的鄉音。
江羽暗自懊惱——這簡直是最糟糕的表白現場。
良久,程霏霏才讷讷開口:“我這個人,向來沒什麼耐心,最讨厭等人。”
“嗯。”江羽似乎并不驚訝,垂下眼眸,嘴角牽起一個落寞的笑。
“而且,我也沒有你說得那麼好。我生活很懶散的,成績也不好,脾氣又差,還愛記仇……”
她想到了什麼,神色有點難為情:“小提琴也拉得特别爛,怎麼練都練不好。”
江羽強打精神:“那東西算什麼,你要是想學,我教你。”
程霏霏不自然地清咳了一聲,雙手背在身後,咬了咬下唇。
“我的意思是……你剛剛不是說,自己還不夠配得上我嗎?可是在我看來,我在很多方面,也沒有很配得上你啊。所以,我們兩個是互相配不上,負負得正了,就也算……還挺般配的?”
她越說聲音越小,到後來徹底沒了聲音,可江羽還是全都聽見了。
他不可置信地擡起頭,怔怔地望着她。
好像一腳踏進了一個絢爛的夢裡,江羽覺得有什麼溫熱的東西自心髒的位置迸湧,沿着血管緩緩地流淌過他的全身,連骨頭縫都溫暖了起來。
眼眶倏地漫起一股潮熱,江羽倉促地撇過臉,無聲地笑了。
兩人相對站着,中間是窗外的漫天夜雪。
好像能聽到雪花輕柔觸碰大地的聲音。
程霏霏羞紅着臉,主動上前一步,重新抱住了他,假裝沒有看到那抹泛紅的眼尾。
她輕柔地拍着他的背:“男朋友,跟我回家吧,好不好?”
江羽把頭埋在她頸邊,乖巧地點了點頭。
溫熱的薄唇緊貼着她的下颌,呼吸沾濕了她的肌膚,恰如密不透風的親吻。
他收攏手臂,加深了這個擁抱。
“程霏霏……”
江羽的聲音低沉喑啞,帶着動人心魄的情愫,仿若最誠摯與渴慕的禱念——
“你果真是我的救命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