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數着這每年多出的一根蠟燭,感慨地說:“時間真是過得好快!轉眼間,小羽就十六歲了,說不定,哪天還會帶一個女朋友回家來,我可得做好準備才行。”
江羽嫌棄地扶了扶頭上的生日帽,祈禱這個環節趕緊結束。
“您放心吧,就樂團這訓練量,我哪來的時間交女朋友?”
“沒時間談戀愛,倒是可以花點時間想想,要不要答應許教授啊?你再不點頭做他的學生,老頭子快要把咱家的門檻踏破咯!”
爸爸在一旁插話:“我看兒子未必想跟着那姓許的,走專業小提琴。”
“不跟許教授,難道跟你?怎麼着,還能去混娛樂圈啊?”
“有什麼不行?”
“我羽婷的兒子,自然要做小提琴家的!”
“行啊,咱倆打個賭,看誰赢。”爸爸似乎在故意逗她。
“賭就賭,就算不做小提琴家,也絕不進娛樂圈!”
“……”看到旁若無人鬥起嘴來的兩個人,江羽有些心累。
“爸,媽,你們真的要在演出的後台争論這種事嗎?”
此時此刻,距離他上場僅有十分鐘了。
誰家的父母,竟然會在音樂會開場前,跑到後台來給孩子過生日?
還當着他的面,争論這種無聊的問題。
江羽籲出口氣,懶得管了,一把扯下那個歪歪扭扭的生日帽,塞回他媽懷裡,提着琴就走。
羽婷在身後高喊:“兒子,你可得幫我,别讓我輸給你爸啊——”
江羽嘴角噙着笑,大步流星地朝舞台走去,沒回頭。
……
有些承諾,大概隻有他一個人記得。
也隻有他一個人在意。
江羽坐在原地,面無表情地看着那小男孩喜極而泣地吹熄了蛋糕上的蠟燭、仰起生動的笑臉。
“叮——”
手機上,項凡發來一段小黃遛彎的視頻。
最近這段日子,小黃被兩個男生藏在寝室裡偷着養,竟然一直沒有被宿管老師發現。
江羽站起身,邊看視頻,邊往回走。
手掌往口袋裡随意一探,摸到一個質地堅硬的小東西。冰冰涼涼,有些硌人。
拿出來一瞧,竟然是那枚水滴形狀的鑽石耳墜。
鑽石成色清透,像初綻的花蕾,在陽光下撲閃着俏皮的碎光。
江羽不知道,這東西是什麼時候跑進他口袋裡的。
腦海裡閃過一些零星的片段。
那些記憶近在咫尺,帶着或甜蜜、或熾熱的溫度,曾經令他歡欣鼓舞,如今卻都變得毫無意義,不值一笑。
人類的情感,說白了,也許就是一場盛大的自我感動,虛假、多變、轉瞬即逝。
當真的人,最可悲。
清風卷着醫院消毒水的氣味,拂在他的眼睛上,涼絲絲的,有些癢。
那雙眼睛黯淡無光,此刻再沒了一絲溫度,像被風吹滅的燭火,透出燃燒殆盡的荒涼。
一步之外,就是醫院的噴泉池。
江羽走到水池邊,伸直胳膊,指關驟松——
“噗通”一聲,耳墜掉進了翻騰的池水裡。
透明的鑽石順着水波緩緩沉底,消失不見。
*
祁風鳴收到了快遞過來的文件袋。
打開,一厚沓的演藝合同,連同一紙單薄的單身協議上,白紙黑字、清清楚楚地簽下了江羽的名字。
祁風鳴大喜,眼睛裡滾動着振奮的光芒。
他激動地一拍桌子:“年輕人,你一定不會後悔今天的選擇!”
大功告成,祁鳳鳴打開窗戶,深深呼吸了一口江城的空氣。
終于把這個好苗子簽了下來,祁風鳴心情無比暢快,忍不住感慨,江城果真是人潔地靈,甚是宜居,隻可惜,短時間之内應該不需要再來了。
他忽然想起幾天前,和程霏霏那短暫的一面。
小姑娘突然給他打電話,說有很重要的事情,必須當面談。
祁風鳴也不知道,自己怎麼就如此聽她差遣,還真的從帝都飛到了江城。
兩個人在機場的咖啡館碰面。
程霏霏開門見山地說:“祁總,我想和您做一筆交易。”
祁風鳴勾唇而笑:“程小姐想交易什麼?”
“我想交易江羽這個人。”程霏霏說得面不改色。
祁風鳴笑了——小姑娘是想以江羽為餌,找他要錢?
這種事也不是第一回見。
他們旗下的藝人,在外面惹了風流債,出面息事甯人的還不都是公司?
談判的時候,對方一開始都說喜歡的是人,給多少錢都不願意斷掉。到最後,還不是個個分得幹淨,隻要數額給得足夠。
可程霏霏接下來的話卻令祁風鳴吃了一驚。
“我答應您,會和江羽分手,讓他恢複單身,以後也……絕不糾纏。但我有一個條件,就是請您務必竭盡所能地簽下他。萬一……将來,他因為處分的事情畢不了業,也希望您能夠保證,讓他有一條讀書以外的出路。”
程霏霏頓了頓:“還有就是,我想請您用風盛的簽約金,替他還清他生父所有的欠債。”
祁風鳴眉心一動:“據我所知,江羽的父親欠債五百萬,而我隻能開價到三百,這是公司的規矩。”
程霏霏從挎包裡取出一張存折,放在桌面上,輕輕推了過去。
她擡起頭,平靜的臉孔上透着一絲倔強的笃定:“您一定會以五百萬,簽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