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約在陌城的一個茶館裡。茶館人聲鼎沸，評書聲和看客聲蓋過了館外雨聲。兩人背對背，坐在兩張一前一後的位置上。

“你是玨犽宗的人吧？怎麼會在那個魔修身邊？”塗靈也是需要試探一下，看看仇今歲是不是自己人。

仇今歲拿出早就準備好的台詞：“藍海事變後我們被統一送去了下界負責審罰判決修士過錯的四十二峰，路上我因為被打的半死不活，誤以為死亡給扔了出去，之後長生天收留了我，我當了挂名弟子。”

雖然多有出入，但至少是長生天弟子這點，和塗靈拿到的情報是一緻的。

“那你不該在正派好好待着？”塗靈摩挲茶杯沿壁試探着仇今歲與淩安懷關系。

“開什麼玩笑。我是要回娘娘身邊的。娘娘缺了那幾位人丹煉藥多可惜。這次我也是收到消息，說你們來下界了，我就找了機會進來。”仇今歲可不能讓自己看起來像個正派，她來的路上一直在努力裝出神經質的樣子，也不知道塗靈看出來沒有。

“機會？你是指那個魔修？怎麼認識的？”

見塗靈終于步入正題，仇今歲便拿出反複演習數次的台詞：“那人，不知道哪來的。周身冒着魔氣，和她談到娘娘的時候顯得很感興趣，便問我要不要和她一起去陌城。”

塗靈聞言，默默喝了一口茶。

仇今歲此時手心都汗濕了。

怎麼塗靈還不懷疑她？然後動手，殺了她？詐死後她就可以死遁了——

“你把自己撇得太幹淨了，仇今歲。”

來了！

仇今歲立刻閃身，卻拔劍都沒來得及，就被塗靈正面的黑衣人按倒在桌上。黑衣人的手掌巨大，手指指甲硬生嵌進肩膀肉裡，疼得仇今歲大氣不敢出。

突然的變故也吓跑了一堆人，整個茶館頓時變得空蕩蕩起來。

塗靈放下茶杯，看着無力掙紮的仇今歲，淡笑說道：“别掙紮，他指甲裡的毒很緻命的。你不覺得你賣給我的破綻太大了嗎？好像迫不及待讓我察覺到你在說謊。”

仇今歲腦袋飛速運轉，恨不得現在自己腦袋上安裝一個淩安懷的腦袋。

“呵，不這麼說，我要怎麼擺脫自己的嫌疑呢？”仇今歲的聲音幾乎是聰牙齒縫擠出來的。

塗靈好奇問道：“怎麼說？你難道是想說自己其實是被逼的？都不是你自願的？一切都是為了回到娘娘身邊——”

“對啊！戴罪立功！我想要回去！我想要回到娘娘身邊！那才是我的歸宿那才是！我要為了娘娘賣命為了娘娘活着——”

我是為了自由。無論是裝乖跟着淩安懷他們像話本子裡的俠客一樣為了正義奔走，還是在你面前伏低做小忍氣吞聲，或者是過去在娘娘手底下閉上眼睛裝聾作啞不去質疑娘娘的決策和命令。我所做的一切隻是為了換取碎片的自由。

“沒人能送我回去！我要回去！我要去給娘娘賣命——”

“好啊，”塗靈掐住仇今歲下巴，往她嘴裡塞了一顆藥，“你就做埋在她身邊的定時炸彈吧。我說什麼你做什麼，成功了，我就帶你回上界。”

吃的是什麼，仇今歲很了解。她也曾無數次逼迫人吃下它。

毒蠱，服蠱人若不定期服用壓制的藥，就會因為體内毒蠱發作全身如蟲食般痛癢。那種感覺，仇今歲見過無數人的反應，毫無例外地痛苦。

回去的路上，仇今歲連傘也沒打。跌跌撞撞地，跑回陌城，找到正在房間裡咳血的淩安懷。

淩安懷發絲散亂，一頭白發幾乎和她皮膚融為一體的感覺。見到仇今歲，淩安懷臉上露出笑容。可是看到仇今歲渾身被雨水打濕，臉色慘白時，笑容便從它臉上淡去，露出嚴肅又狠戾的神情。

仇今歲将見到塗靈，以及談判的過程全說了。這是她們的計劃之一。可是被塞下毒蠱卻是意料之外。

被要求作雙面間諜，在預料之中。但塗靈或許存了報複的心思，向仇今歲投下毒蠱。她本以為同為娘娘的信徒就夠了，沒想到，還賠上了命……

淩安懷凝重地望着窗外的大雨。現在這個時間點應該是宗門正在準備時期，入夜子時，便是各宗讨伐時刻。屆時，所有邪修都會被一網打盡，隻留下陌城這一衆，等到趕赴紫竹海時，不管是漏網之魚還是陌城精銳都會被一舉殲滅。

可她這裡，卻出了岔子。她害了仇今歲。是她太放肆了，挑釁塗靈，還得仇今歲中毒蠱，成為塗靈發洩的口。

“淩安懷。我知道明天會上演什麼……”仇今歲大概能猜到，塗靈會讓她做什麼。

淩安懷自然也能猜到：“放心。我自有辦法。”

仇今歲臉上露出慘白的笑：“我想也是。到時候解藥就拜托你了。”

“好。”

現在，墨濯漓被派去加入讨伐戰。封琚月帶領的一行人則要作為吸引目标的誘餌，率先進入紫竹海，配合在那裡僞裝辟谷期修士，将到時候趕來紫竹海的陌城精銳剿滅。

明天，就是紫竹海會面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