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淩安懷在這裡,定能認出此地的大裂谷,便是那平川劍主人,當年揮出的一劍。
顧修和魏槐的輸出逐漸衰減下來。如此全力驅動飛船行駛,消耗之大,也讓他們筋疲力盡。
正好李摩诃與蘇青禾從船艙走出,便與二人替。
船艙内有三人休憩,艙外李摩诃駕駛,蘇青禾指路,封琚月鎮守。由此一路平穩,在入夜後進行了一次替班,于二日穿過一線天大裂谷。
而後,便是綠波陷阱。九州最大的濕地,也是最危險的靈獸捕食場,傳聞有化神境界的靈獸栖息此地,因此叫九州修士聞風喪膽,不敢輕易來此試煉。
濕地一眼望去,便是漫無邊際的翠綠,廣袤無垠到無法用肉眼或神識尋到邊界。
飛船停泊在大裂谷與濕地交彙的入口。随後,蘇青禾與魏槐從船上禦劍離開。
二人需要在濕地中找到一隻天然靈獸,這種靈獸能帶領他們安然無恙穿過濕地,至少不會被濕地隐藏的陷阱吞噬。
顧修和李摩诃在周邊巡邏警戒,封琚月在船艙内接受沈乾曦的治療。
封琚月安靜坐于沈乾曦面前,見她專注制藥,便垂下眼睑,稍後,似是深思考慮,傳音沈乾曦:“沈姑娘,來過靈修院吧。”
沈乾曦不善于隐藏自己的心思,因此在封琚月疑問時,就顯露尴尬緊張的神情,手上的動作也不由得被磕絆卡頓。
“我,呃……”沈乾曦傳音也斷斷續續,答案顯然已經浮出。
封琚月盡量讓自己傳音語氣溫和些:“不必如此緊張,沈姑娘。是安懷帶你來的吧。叫你解除我與她的同命咒。”
沈乾曦神色複雜地點頭:“嗯……封姑娘……”
“謝謝你,幫了安懷。”
封琚月笑了。但沈乾曦實在不認為,封琚月的笑容是發自内心的。
“封姑娘,您與淩姑娘,是道侶嗎?”沈乾曦向來隻聽過謠傳,沒有實際見過二人,但也不免好奇二人關系。
她隻從金陽子口中聽過,說那淩姑娘,從兒時就在挂念封姑娘,處處為封姑娘着想。直到離開京城。
封琚月聞言,隻是落寞地搖頭:“并非……她與我,我們二人,隻是……”
摯友二字她說不出口。她不願承認,哪怕這話是從淩安懷嘴裡得到的。
“藥好了,封姑娘,您這幾日切記不要再生妄念,這副藥能暫時讓您明目靜心三日。”
封琚月收下丹藥,遵沈乾曦叮囑服下,随後走出船艙,将藥吐出。
帶沈乾曦來的目的,并非是想讓她幫忙穩定心魔,而是另有目的。
區區心魔而已,若非她刻意疏漏,心魔又怎會有機會動搖她根本?
不過是想借心魔,看看自己到底對淩安懷僅僅隻是執念妄為,還是當真生了情愛。
但答案,心魔給不了。
或許要問十七年前的她們,要問十年前再重逢時的她們,要問現在的她們。
也或許,答案就在沈乾曦那一問。
道侶。
封琚月想和淩安懷結為道侶嗎?
答案是肯定的。
封琚月捏碎藥丸,任憑濕地的微風将丹藥的粉末帶走。
望着逐漸騰起的濕地濃霧,以及越來越模糊的濕地邊界,封琚月閉上眼。
心魔再次出現。
這次是十年前的淩安懷的模樣,坐在船邊,晃着雙腿,笑容輕佻,自信從容。
封琚月擡眼看去,與心魔對視。
心魔愣了愣,見封琚月毫無反應,身形開始模糊,透明。
它不甘地又化作如今淩安懷的模樣,是帶着些沉痛的落寞和無奈的淩安懷。卻發現封琚月仍然目光清明澄澈,不為所動。
心魔慌了,它不斷變化,試圖讓封琚月内心泛起一絲漣漪,卻在無數次嘗試下:封琚月家族老小,她的父母,收留她的尚書夫人,培養她的金陽子,大漠的那位老元帥……皆是失敗。
最後,心魔變化成哭哭啼啼的,年幼的封琚月。
于是封琚月終于有了動作。她蹲下身,擡手去擦拭年幼自己的眼淚。
而那一瞬,年幼封琚月變化成年紀相仿的,黑灰頭發的小孩。
那是七歲的淩安懷。
一臉不屑,神情倨傲又跋扈,錦衣貴胄,生來便是尊貴狂傲。
封琚月動作有一瞬停滞,立馬給了心魔可趁之機。
張開血盆大口的心魔要将封琚月徹底吞噬。
封琚月臉色一沉,掐住心魔,正氣與靈力一齊爆發,将心魔在自己手中崩壞。
心魔感到不可置信。
為什麼能如此直接的下手?
它檢驗拷問過這個人的内心無數次。她對這個模樣的,這個叫淩安懷的人情根深種,執念之深,怎麼可能舍得下手!
緊緊盯着封琚月那雙眼睛時,心魔終于在消散的彌留之際,恍惚捕捉到了為何——
原來,正是因為執念太深。自己這點存在,根本無法撼動封琚月内心。
那也還真是可笑。
封琚月,你竟比它這心魔,更加妄念,更執迷不悟。
心魔徹底散去。
封琚月原地靜心打坐,步入元嬰中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