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她懼怕的是随時可能決堤的記憶。
每一次瀕臨崩潰,她都需要開放出淩安懷的記憶來沖刷識海,讓自己的意識和存在感提高。
就像這一次。
淩安懷捏緊拳頭。如果再多來幾次,她真的不能保證自己還是自己了。
說實話,離開封琚月後便再無嗜睡。取而代之的是誰的聲音一直在耳邊絮絮叨叨,沒完沒了,說來說去就是勸自己随心所欲。
這讓淩安懷非常不安。一想到這可能是淩安懷的聲音,她就緊張惶恐。
“到了哦,就是這裡。”
淩安懷思考的功夫,無處逢生崖已然到達。
與其說是崖,倒不如說是三柱擎天峰圍起來的狹窄逼仄的垂直洞,神識探入時,如入虛無之境。
桃霁岚推測内壁汲取演化時,形成了能夠消解神識觀測的立場。但她也懶得管理這些,縱身跳入垂直洞中。
淩安懷也緊随其後。
城主塔裡,塗丹抱臂站在号稱最軟的卧榻邊。周圍的丹藥師局促的候在一旁,也不知道該不該繼續對忽闌子的診斷治療。
“淩安懷呢?”尤凊進來環視一周,便知道拉黑不在這裡。她明知故問。
秦婠以在忽闌子身旁坐下,玩弄沉睡中忽闌子的頭發:“誰知道呢,估計跑了吧?抛棄她朋友,一個人溜走了~”
“她不會這麼做,”陸吾收起背後的翅膀,它才化回人形,身上還帶着鱗片和羽毛,“桃霁岚也不見了。”
塗丹冷哼一聲,那些丹藥師便識趣地離開城主塔。
“她的确不會抛棄朋友,所以多半是聽了小桃的話,去了無處逢生崖。”塗丹走到忽闌子跟前,伸手要去觸碰忽闌子皮膚,手掌竟然被某種力量爆開。
淩安懷在忽闌子身上下了禁制結界。
仔細看,在忽闌子懷裡,放着一鼎已經煉化成琉璃色澤的聞香防禦神器,上古玄武香爐鼎。可真是防得緊緊的。
甩了甩手腕,手掌又長出來。
隻是這次,是橘黃毛發覆蓋的狐狸的利爪,裹挾着能撼動天地的力量一爪下去——卧榻崩裂成灰,忽闌子毫發無損。
也是收了力道,才沒讓這城主塔也毀了。
啧。塗丹收起爪子,舔了舔,拂袖起身。
“去籌備衆主集會吧——”
“讓我們的合作夥伴們,見識一下[鑰匙]。”
垂直下落大概數千米,兩人才終于觸及地面。隻是落地便感覺踩碎了不少東西,噼裡啪啦,腳下好像特别松脆。
桃霁岚支起一朵手掌大小的八辦角花,紅花釋放鮮豔的紅光,照亮垂直洞底部環境。
如此一看,腳下竟然是堆累的白骨,甚至完全看不見泥土的痕迹,隻有新鮮的白骨一層一層覆蓋。想來都是妄圖探索遺迹,結果前仆後繼赴死此地的犧牲者。
洞中觸光後,潛伏暗處的靈獸便騷動起來,開始朝二人湧來。
怪不得那麼多新鮮骨頭呢,這密密麻麻的化神期靈獸,若不是合體期,誰敢貿然闖入?
合體期瞧不上這裡的寶物,自認無用;化神期又幹不過這裡的靈獸,那自然是白骨累白骨了。
桃霁岚拔出赤紅的細劍,興奮沖入騷動的靈獸群。
淩安懷抱着試圖趁亂把桃霁岚一起宰了的想法,便打算嘗試新獲得的能力。
引動體内力量的瞬間,漆黑的火焰在她眸中綻放,頭頂竄出黑色的火焰龍角,鱗片貼合臉頰,僅僅隻是呼吸,便叫那靈獸群膽怯嗚咽。
獲得力量的瞬間,會有許多沖動。
大多是釋放與欣賞的沖動,想見證自己變強的瞬間。
淩安懷屬于複仇的一類。
她懷揣着恨意。對桃霁岚當初設計蘇青禾的,對桃霁岚間接傷害了封琚月的,對桃霁岚參與的一切她都恨之入骨。
于是擡手的一發法術光束,淩安懷用上了十足的殺意,全力以赴。
純靈體與魔氣的契合性果然很強,前方的靈獸連渣都沒有剩下。
淩安懷吐出黑色的薄霧,借着一雙白中點墨的眼睛,于一片黑暗中,看見了桃霁岚的身影。
桃霁岚倒在地上,看樣子用上了本命植株和紅色細劍才堪堪擋下。此刻已是不省人事,躺在血泊中,呼吸微弱。
複仇唾手可得。
淩安懷站立在旁,眸中寒光冷冽,恨意滔天。
她周身纏繞着不詳的魔氣,邪惡,妄念,殺戮等等一切惡念萦繞周身。
陰暗的,漆黑的洞中,她明明一頭白發,卻幾乎融入這伸手不見五指的可怖黑暗中。
隻露出一雙眼睛。
一雙如同地獄的阿修羅的眼睛,森寒刺骨。
她擡起手,以往青蔥色的靈劍混雜黑色的火焰,在她手中高高舉起。
審判生死就在她一念之間。
如此,她倒像地獄的惡鬼,人間的魔王,毫不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