輪椅上的少年撫上肩上的那雙手,調侃道:“這不是有你嗎。”
此言一出,半大少年竟生出一絲羞惱,話鋒一轉:“你是來做說客的?”
輪椅上的人斂目不語。
少年道:“你回去吧,我決意不去。”見人又不說話,接着道:“張啟轍,我說過多少次,我決不可能離開你。要我離開你,那我就是他們口中喂不熟的白眼狼!”
季子琛不明就裡,心道:“這是什麼情況?怎麼突然吵起來了?還有,張啟轍?邁疆張家最後的那位家主,天心決最後的傳人?”原著介紹不多,他隻知道這麼多。
張啟轍沉聲道:“清塵,那隻是兒時的戲言,眼下你前往靈霄山拜師求學是最佳時間。屆時學成歸來我依然在此,到時再兌現也不遲。”
季子琛一驚:“靈霄山?清塵?這少年莫不是什麼熟人?”
清塵氣急道:“可……你身子……哎,這些個下人照顧你如此不心細,你叫我如何放心離開?”
張啟轍見着他氣鼓鼓的模樣,笑道:“你且放心去,我會好好照顧自己。等你回來,若我沒做到,你再罰我便是,就像之前那樣。”
清塵有點不信他,道:“姑且信你,這幾日我便考察考察你。”
張啟轍道:“好好好。”
季子琛聽着這些話,将兩人的關系大緻摸清——應該是兄弟。
畫面飛轉,後面幾日名叫清塵的少年果然時時圍着張啟轍打轉,仔仔細細連隻蒼蠅也不放過。
桌上的茶水溫熱與否,飲完了下人及時續上沒;硯台裡的墨幹了沒,幹了書童及時添上沒;白日裡在外注意防寒保暖沒;夜間就寝被子蓋好沒……當真是事無巨細,樣樣不放過。季子琛視角寄生在張啟轍身上也跟着有了半分緊張。
可上有政策,下有對策。兵來将擋水來土掩。幾日下來,清塵一根刺也沒挑出來。每次吃癟面上表情都是苦澀複雜,半是失落半是安心。活像一隻耷拉着耳朵的小狗。
流轉的畫面又突然停在一處,是一間書房,書房内一面牆成書卷宗汗牛充棟,雖然老舊卻能看出看的人頗為愛惜;另一面卻挂了一張長弓和幾把佩劍。真是文武兩抓。
張啟轍與家中的管家此時正在書房議事。
管家年老體胖,躬身禀報:“公子,南邊戰事往北蔓延不日則至,下人們惶惶不安,人心散亂,奴家覺得還是走為上計啊。”
張啟轍面色凝重,喝口茶後稍稍放松下來,眉宇間仍是疲憊,道:“張叔,我自小習這千方棋,心知人各有命。我自負以為人定勝天,縱使是半子。而前幾日千方棋走出死局,我卻怎麼也破解不了。這邁疆是我張家祖祖輩輩守護之地,我張家滿門忠義之輩定不會退卻。我定是要搏一搏的。”
千方棋是張啟轍的法器,平日裡他腿疾不得外出,便總是一人下棋,用棋局占蔔天下實事演變,不知疲倦,如癡如醉。
季子琛這幾日觀察下來,也驚覺此人的天賦,這番話更叫他欽佩這位年輕家主。可他心知這場天人博弈終将以人失敗告終,究竟為什麼失敗,季子琛也愈發好奇。
張啟轍又道:“下面的人若是有想走的,提出來一個,你就領着他去賬房拿一筆安身立命的錢放人走吧,也算是好聚好散。”
管家則是一臉驚恐之色:“公子費心了。”
季子琛心道:“嚯,這跟直接通知人家死訊有何區别?”他搜羅出書中的情節,愣是沒判斷出這是哪一段時間的故事。
兩人說話剛盡,門外便飛進來一名少年。能這麼不打招呼就進來的整個張家不超過三個,這人是誰自不用多說。
張啟轍臉上升起笑意,問道:“如何?放心與否?”
季子琛心道:“這幾日你自己處處注意,他還找得到個鬼的茬。”
清塵自是心服口服,可面子上卻過不去,故而轉了話頭:“今夜山下有燈會,待會兒我就随張啟旬下山去玩兒,明日我就啟程前往靈霄山參加弟子選拔。你最好這段時間也夾着尾巴,莫要讓我抓到把柄!”
小孩子家的氣話,張啟轍聽完也隻是笑笑。末了又取下手腕上的佛珠,遞給清塵:“出門在外,行事當低調……”
随着佛珠的移動,季子琛才發現自己的視角原來附屬在佛珠上。
清塵捂着兩隻耳朵道:“行了行了,我耳朵都要聽的起繭子了,從小念叨到大,我早銘記于心,亦不會在外惹事結怨。不過這佛珠串子我不要,張叔給你求來保命的,你給了我你自己怎麼辦?”
張啟轍道:“除了那些,我今日還要補充一句——若是在外受欺,也不可一味隐忍,總不能叫外人看輕了我張家。”
清塵一聽眼睛又亮了起來,乖巧道:“好!”
季子琛看得起勁:“這清塵真是被人拿捏得死死的。”
張啟轍道:“不過,我知你聽我的,但是一碼歸一碼,這串子你戴着也算是我在你身邊監督你。”
清塵少年脾氣,最受不得親近之人說不信他這種話,接過串子麻利戴上。
夜幕垂臨,季子琛随着清塵四處奔走,終于窺見張家府邸的容貌——
張家盤踞在一座山頭上,府邸占着半個,頗為壯觀。山下則是平原,百姓聚居于此,成片綿延成城池樓宇。
季子琛俯瞰腳下燈火通明的城街,一頓疑惑:“這城莫不是‘琉璃城’?”
猜想很快得到印證。
少年清塵帶着他下山,半道上便遇到了一人。
這人靠在樹下,看着比清塵還小,身後跟着幾個下人,出言不遜:“聽說你前幾日蹭着我的名頭下山?”
季子琛:“這是……莊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