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子琛像吃了一顆壞了的酸梅糖,心裡酸到發苦。褚明錦道:“章玉,你不必如此對他,這一切皆因本座而起。”
明明是以防誤會的話,聽到章玉耳中卻成了褚明錦護着季子琛。腦中登時滾燙如岩漿迸發,伸出一隻手抓住季子琛将人往一邊帶,道:“師尊,你看我們站在一起,長得像嗎?”
像誰?季子琛懵逼上頭,他和章玉長得像?他照過鏡子的,不過并未對原身的長相留下太多印象。而章玉他日日見,他也并未注意。
因為除了長得如蕭明渝那般帥得上天入地的絕世容顔,其餘人在他這裡隻有美醜之分,沒有任何記憶點。幾乎是脫口而出:“我們為何會像?”
見人上鈎,章玉引到:“那要問師尊了,問他為何那時想救下我娘腹中的胎兒,竟将我們兩弄混。讓你頂替我的人生順風順水如此之久,讓你占着我的身份為虎作伥,究竟是為什麼,我真的想不明白呢,師尊?”
一字一句恍若在褚明錦臉上潑冰水,不美好的回憶一波又一波沖擊着他的神識,體内靈力紊亂,心魔當道。壓抑了許久的愧疚與恐懼頃刻間如堤壩于洪崩塌。褚明錦毫無征兆躬身,緊接着突出一口黑紅鮮血。
季子琛心切,喊道:“師尊!”擡腳上前,卻發現自己喉前放置着一根靈絲。隻要他脫離章玉的控制,項上人頭便會被靈絲整齊切下。
結界外,所有人都是難以置信的表情。往日高高在上,修為深厚的清冷掌門一副瀕死的狀态,實在是反差太大。
趙明松倒是一把将人攬起,拿着雪白帕子将其嘴角的血迹擦幹淨,反常舒心道:“掌門師兄,你這口淤血終于吐出來了。”
褚明錦亦是感受到靈絲波動之聲,忙起身,拍着趙明松的肩膀道:“我無事。”
“章玉,本座說了,這一切都是緣我之故,你不必為難他。”饒是如此狼狽的境況,褚明錦說話還是透着一股讓人難以拒絕的威壓。
章玉輕笑道:“師尊,既然一切好說,你為何不跟阿琛解釋清楚?是你不願,還是不敢?”
這聲“阿琛”如鬼魅般聽得季子琛耳朵發顫,胃中更是一片翻騰。想吐。
洞中安靜片刻,褚明錦似是妥協道:“本座自幼長于靈霄山,師承雲胤仙人。弱冠時家裡替我定了門親事,那人正是你娘。”
這事季子琛頗有印象。趙明松卻覺得說得夠多了,結界外那麼多人看着,靈霄山掌門的顔面還是要的,出聲制道:“夠了!”
褚明錦視若罔聞,繼續道:“本座不喜如此,年輕氣盛,所以連帶着不喜這位素未蒙面的女子,遷怒于她上山求學的弟弟。不過我雖看不慣他,我也并未苛待過他。”
季子琛點頭,這确實是實話。可是多少敢苛責醉清塵的弟子又是看他的臉色行事呢。若真要掰開評理,是怎麼也理不清的。
“她弟弟在靈霄山修煉不久便下山了,我當他年少無知,并未放在眼中。多年後南疆魔族來犯,我領仙門各家前往邁疆協助平亂。我又一次見到了她,那時張家隻剩下她和她弟弟,明明是強弩之末的張家卻被二人力挽狂瀾。”
“我本心生好感,卻被劃作有心之人,是來搶奪千方棋的。可我當時并不同意此舉,那魔獸就算是再難處決,我亦不會用如此手段。”
章玉輕呵一聲。這是承認褚明錦在說實話,卻不願相信其中的主觀色彩。在他眼中,褚明錦就不是個君子。
“不久,張家覆滅。本座收到一封信,道是你娘有危,念及舊情,我前去卻隻來得及見上她最後一面,當時她中毒已然回天乏力,隻是一直哀求我救下你。”
血淋淋的真相被剖在眼前,章玉本是嘲弄的臉聽着聽着都變得鐵青,呵道:“夠了,我不想再聽了。”
趙明松一身輕松道:“這可是你自己要聽的,為何這時不敢聽了?你還真以為自己還是個孩子,萬事都要順你心?”
季子琛一聽都想髒話脫口而出了,果然趙明松眼裡隻有褚明錦。他脖子下這根線人家是一根都看不見。
褚明錦道:“我将你抱回來,你并未足月,便找了根膠生球養着你。等再去尋你時,膠生球的藤上有生長過兩個球的痕迹,球卻隻剩下一個,我未曾想那是阿琛卻不是你。直到那次琉璃城你們回來,我才發現你越發像你娘。而阿琛卻越發不像,我這才知道這一切都弄巧成拙了。這些,我一直不知為何。”
“我想,你們應是在一根藤上待過,所以才長得如此像。”
原來是這樣,興許是墓室中的什麼機關法術打斷了他和章玉之間的聯系。所以長得越來越不像。
章玉道:“那我毒瞎你這雙有眼無珠的眼睛,也算是你的因果報應!”
對啊,褚明錦有心魔,那他的心魔不就是因為這個?
趙明松眼疾手快上前想趁章玉心神不甯将其拿下。一掌在離人額前寸許處被另一掌強勢對上,霎時間,兩股強勁的掌風焦灼相對。
右肩被人一攬住,季子琛防備不及往後倒去,飄起的一縷墨發卻晚了一步,被淩厲掌風斥開,轉瞬劈作兩半。
身後這人氣勢不凡,絕不可能是章玉,可待他回首一探究竟時,抓在他肩上的手比他還快,先蓋住了他的雙眼。他隻來得及看清楚這人身着一身玄色錦衣,一段白皙脖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