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子琛做好了赴死的準備,可這世界就是不想讓他死個痛快——胸悶氣短,耳鳴嚴重,四肢僵硬,身上有着若有若無的過電感,酥酥麻麻,眼皮更是沉得睜不開!
這難道是……?
鬼!壓!床!
終于睜開了眼,他人是躺着的,身體仍是動彈不得。頭頂是布滿猛虎蒼龍浮雕的天花闆,昏暗的光線下散發着幽幽藍光,像是星光穹頂。艱難轉動眼球,終是窺視到這間石室的全貌——
镂空晶骨燈架,光暈燈火下墜着黑金流蘇;兩排黑檀木質桌椅整齊擺放;稀缺玉石制的屏風展示着華貴雍容,一件綢緞細膩的黑色大氅懶散挂在上頭,銀色暗紋飄着浮光,似乎是在告訴注視它的人,它的主人可不一般。
看了一圈下來,季子琛總結就兩個字——有錢!
不過,這石室雖然無處不在顯示着華貴,卻不難看出石室的主人不看重這些。
躺了半晌,季子琛連燈架下有流蘇有幾根絲線都數清楚了。鬼壓床的不适感才完全消散。既然蕭明渝留他一條小命,他也不必緊張。而這石室很大幾率設下了禁足之術,遂季子琛邊活動筋骨,邊觀察環境。
這裡他一點也不熟悉的地方。隻是這大氅卻是再熟悉不過了——蕭明渝的大氅。
這裡十有八九是蕭明渝在魔族的寝居,不然他還真想不起來這北冥魔族有幾個人能有如此豪華的寝居。
尤其是牆上那把劍。原著中蕭明渝的第一把佩劍也是被人給碾碎,然後原身很是假情假意将琢光的碎片收集起來,專門設立了法堂,美其名曰是祭奠他跟男主的珍貴兄弟情。
季子琛:吐了,謝謝,這踏馬才是真正的假惺惺!
此舉自然被修真界一幫道貌岸然的人奉為高尚節操,但奈何假的終究是假的。後來蕭明渝在季子琛大婚之日便不請自來,搶回後宮,奪人性命,順便也拿回了琢光劍。
看着琢光劍,季子琛難免有些感慨。那時候他心煩被指婚的劇情,沒心思按照原著的劇情将碎片收集起來,所以這把劍應是蕭明渝通過别的渠道拿回來的。
不知何處起了風,燈架上的流蘇飄蕩起來。這石室大門緊閉,有風就很奇怪。左右看顧,風口好容易才找到。
竟是一面等身鏡,神奇的是上面随意蓋着一張黑色薄紗助鏡子逃過了他的神識偵查。
季子琛撩開薄紗,室内昏暗,鏡子内卻反常明亮。
真奇怪。
為了探明鏡子上的法術,他摸了摸鏡面,誰料一隻手沒摸到實物,卻被鏡子吞掉一半。
這是芥子空間?
鏡子裡的半隻手感受到一股濕潤的氣流,季子琛無知無畏走了進去。
初一睜眼便是驚豔——青草野花為底,數棵長青垂柳映水,時不時随清風搖曳,拂上湖邊的亭子,湖面上雲霧氣蒸、缥缈無垠,幾縷金黃天光穿過厚厚的雲層,給雲霧染上幾分神秘與奇美。
早知鏡子後面别有一番天地,誰料竟是世外桃源!
新鮮的空氣沖擊着季子琛疲倦的神識,走在草地上,晨露打濕了他的褲腿。感受到腳踝上的濕意,季子琛卻沒空去管。
他看着湖邊舟頭上玄衣長立之人,頓住了。那人亦是感受到他的存在,回身拾起他的視線。
一片寂靜祥和中,兩人就這麼對上了眼。
不知是不是季子琛的錯覺,他覺得蕭明渝眼中閃過一絲驚愕。此念一出立馬被他扼殺,龍傲天見到他驚愕?可拉倒吧。
他狀似自然走過去,越是式微越是在氣勢上不能輸。一腳踩上船舷,季子琛就因為沒有經驗弄得船身猛烈搖擺。索性蕭明渝眼明手捷施法,兩人才避免變成落湯雞的命運。
季子琛尴尬又羞惱,擡頭卻懵了,蕭明渝方才是笑了嗎?
明明蕭明渝什麼都沒幹,和石室中的表現也沒有任何區别,季子琛就是覺得被他的威壓弄得有點喘不過氣。
或許是得了魔劍,修為激增的緣故?他幹巴巴問道:“蕭兄這裡是?”
蕭明渝卻輕笑道:“這是沒睡醒麼。”
不知為何這句話不像是在對他說,這笑也沒有輕蔑的意思,而是包含着一絲絲冷淡。
季子琛持續懵逼中,問道:“啊?我睡醒了。方才那樣,隻是因為我第一次上這種船,所以站不穩。”
蕭明渝打斷他道:“幻境。”
剛準備滔滔不絕解釋一番來掩飾尴尬的季子琛回過神,有點錯愕,竟然還在幻境!
他立馬查看蕭明渝腰間的劍,好險,幸好已經拿到劍了,不然罪白受了。他注視着蕭明渝,道:“那我們……額,怎麼出去?”
想出幻境,跟着主角的方法走準沒錯。
他說得認真,蕭明渝卻挑眉,語氣中有點質疑,道:“你想出去?”
季子琛感覺到小命被扼住,盡力斂住自己的情緒,表現出百分百的求生欲,小心問道:“蕭兄總不能将我丢在此處吧。”
蕭明渝道:“為何不能?”
聞此言,季子琛隻覺一道天雷滾滾劈在他身上,焦香四溢了。怎麼也沒想到,他的結局竟然是被丢在幻境中自生自滅。
别看幻境此時是世外桃源的甯靜,這都是假象!幻境之所以叫這個名字,還不是因為裡面的東西都是幻化出來的。所以,哪怕現在風平浪靜,下一秒也可能變成疾風驟雨,人間煉獄。
呆在這裡面豈不是等着未知的死亡,抑或是死不痛快,備受折磨再死。
靠,這都是什麼?季子琛隻覺得全身上下都裹挾這黴運叫他為現實低頭。
他清了清嗓子,道:“這樣不好吧,蕭兄,我雖然修為不及你,人品也……額,做了對不住你的事,但我……總之我大概應該也許能在某個時候幫上你,對吧?”
怕沒有說服力,季子琛又補充道:“你看方才在石室拔劍,沒有我獻祭,你不是也拿不到?”
提到這個,季子琛就想口吐芬芳,雖然他對蕭明渝做了不可挽回的事,加上男主後宮設立不完善、不充實,但也不至于讓他頂替“愛人”這麼神聖純愛又操蛋的位置吧!
這簡直是對他的羞辱!
鬼知道他聽到“獻祭愛人”如此令人痛楚的四個字,腦子有多麼迷離,因為這是用在他這麼個大男人身上啊!關鍵是系統現在也無腦休眠,他也沒個地方發洩,不對,是詢問(文明)。投訴投訴。
蕭明渝聽罷,眉頭皺了皺,瞬息又有一絲明朗和若有若無的玩味,問道:“你也知道自己做的事不對?”
來了來了,經典劇情審問對峙。這是機會,他要好好表現:“是啊,那日之後,我每晚都輾轉反側,徹夜難眠,寝食難安,日漸……要不就給我一個機會?”
完美,季子琛心道,他覺得自己的台詞已經趕上很多十八線小演員了好吧,太敬業了。
蕭明渝面色淡下來,季子琛以為要沒戲了,卻聽到這人說:“好。”
小命保住,季子琛差點淚灑當場。連蕭明渝那一抹不熟悉的邪笑也沒注意到。
踏平了整個修真界後,“蕭明渝”本就百無聊賴,昨夜睡不安穩,一睜眼便來到此地。既是無聊,又是幻境,那便将計就計閑逛一番,總好過回去被一群美人纏着明理,又或是指星星要月亮。
之前覺得美人能逗趣解乏,如今一切圓滿卻覺得,哪有拿人性命有趣?
而這再随心不過的逗留,卻讓他驚喜地碰到這個在他人生中留下濃墨重彩的一刀的“好、兄、弟”。
實在是天可憐見,他很是無聊呢。可方才交談間,他便覺察不對,此人與他那“好兄弟”隻是同名同姓,換句話說,舍同魂異。這又是什麼狀況呢?不知。
不過,既碰到,又哪管那麼多,這個“季子琛”雙眼清澈帶着點愚鈍,他玩一玩兒又如何?
季子琛安分坐在舟尾,看着“蕭明渝”屹立在舟頭,用靈力掌舵。船體正速度适中往某處遊去。氣氛有點尴尬,季子琛覺得他該說點什麼活躍一下氣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