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想在未來任俞也為郎中令——也就是君王身側的侍衛長,掌宮中警衛之事。雖然按資曆她還不夠,但通過今晚,他确信俞也有這份實力。即使不可能立刻讓她坐上這個位置,他也可以提前讓她有所準備。
嬴政正準備宣布此事,卻聽俞也道:“這麼巧,我也有事跟你說。”
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嬴政示意她先說。
俞也:“我打算去楚國蘭陵求學,拜荀況為師。”
這是她深思熟慮後做出的決定。
幾年來,她通過賺取系統的能力加持以及向荊轲習武,身手已經漸漸夠用;然而面對戰國時期複雜的政治和軍事鬥争,單憑武功遠遠不夠。她腦子空空,隻會被當做一把刀,别人想殺誰她就指向誰。
為了避免這種情況,她必須得先有自己的認知。
縱觀當世,最有名的老師就是荀況。他的學生中有韓非、李斯等人,各個都是戰國末期有名的大人物。她去荀況那裡進修,還可以借機結識這些名人,肯定受益匪淺。
嬴政語氣冷了幾分:“寡人為何要同意你去?”
俞也:“站在你的角度,你沒有理由同意。如果我是你,我絕對不會放這個叫俞也的家夥走。畢竟一個有腦子的人,哪有一把沒腦子的利刀好用?”
“但是我要走,嬴政。”她嚴肅道,“你留得住我的心,留不住我的人。我會想念你,可我還是要走。我可以做刀、也可以被你利用,但那是建立在我能确認這個行為符合我自己意願的基礎上。我要去更遠的地方學習,确認我想要的究竟是什麼。隻有這樣以後,我才能心甘情願地任你驅使。”
俞也說的話很誠懇。但是嬴政還是隐約有股被抛棄的不爽。他們當時曆經千辛萬苦一起來到秦國,這才沒待幾年,她就要丢下他一走了之?
不,不應該有這種想法。他才是王。隻有他抛棄别人的份。理智地想想,反正距離他加冠親政還有好幾年,現在即便留她在身邊也用不上。不如讓她去蘭陵,還能實地探測一番楚國的國情究竟如何。
他問:“你要去多久?”
蘭陵位于楚國東側,距秦國山高路遠,她又是去求學的,怎麼也得去個四五年吧。俞也正要如此回答,就聽見系統道:“提示,宿主不能離開嬴政身邊超過三年。”
她隻好改口道:“也就去兩三年而已。”
嬴政:“你來秦國也不過四年。所以你隻是把這裡當作你的驿站、想走就走?”
俞也:“不是驿站,是我的家。這裡有我的母親、我的産業,還有你。我會牢記自己是秦王政的臣子。有你在這裡攥着線,無論走到天涯海角,我都會再回來。”
“無論我走到哪裡、身處于怎樣危險的境地,想起母親和你都好好地生活在秦國,活在安全的地方,我就會覺得心安、什麼都不怕。”
“所以你要記得保重自己。好好活着,别被人刺殺、别被大臣們掀翻,總之别死掉。我好不容易選定了效忠的王,還把秦國當作自己的家。你千萬别讓我沒家可回。”
嬴政冷笑:“所以我隻是你投資的對象,就像呂不韋投資父王一樣?那我還真想死掉,好看看你下定的籌碼都打水漂的樣子。”
俞也:“我知道你不會,你是嬴政。别說是我的想法,就算是我的命都不會影響你的決心。”
嬴政:“你怎麼知道不會呢。”還真不會。但願以後也不會。他不要為任何人心軟。
真的不會嗎?嬴政察覺到俞也在他心中已經滑至危險的底線邊緣。看來這時候分開是好的。他決不能依賴任何一個人,尤其是俞也。因為她了解他、清楚他平時心腸有多壞。正因如此,他才不能讓她從自己身上看到任何的心軟,讓她以為自己是他的特例。
“我的事說完了,該你了。”俞也道。
“你都已經做好決定了,還讓我說什麼?”
俞也又打了個哈欠:“那你去睡覺吧。放心,我會在這裡守着你,不讓刺客近你的身。”她起身打算稍微走遠一點。
“還睡什麼?”嬴政拽住她,“折騰這麼久,再坐一會天都亮了。”
俞也被他拽回來,一屁股坐回原地。她想了想,把旁邊的燈吹滅了。“既然如此,我陪陛下坐一會。”
“什麼叫陪我?不想待就走。”
俞也暗想:不是你把我拽回來的嗎?她扭頭想怼他,卻見月色透過窗牖灑在嬴政臉上,映亮他那副令人嫉妒羨慕的好看五官。月光在他高聳鼻梁的一側和小半張臉上留下陰影。他像是從夜間波光粼粼的海面上躍出的遊魚化作人形,讓人輕而易舉地相信他手上不會沾染肮髒。到底是怎麼做到折騰大半夜都沒有黑眼圈的?
月光下,嬴政的臉冷不丁地驚豔了俞也。她被這張臉收買,不舍得怼他,心服口服道:“唉,陛下長得真好看。我怎麼會不想待呢?在這坐一輩子我都願意。”
“油嘴滑舌。”
嬴政忍了再忍,還是沒能忍住在黑暗中肆意滋長的某種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