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沈寄和還是葉靈晞,都是經曆過抄家滅族的,他們的善意被裹挾進算計裡,最終不過換一場身不由己。
可這一世,葉靈晞不想要那麼多身不由己。
葉靈晞擡眼看了看沈寄和,他知道她心裡過不去那個坎兒,變着法子安慰她罷了。
葉靈晞這才緩緩開口。
“我做過一個夢……”
葉靈晞聲音很輕,沈寄和聽得仔細。
“都死了。祖母、外祖父、舅舅……很多很多人……都是被我牽連的……我隻是害怕……”
确實是害怕。
害怕再走上一條萬劫不複的路,害怕眼前好端端的人忽然如鏡花水月。
榮華富貴,葉靈晞向來看得輕。可是至親之人,葉靈晞無論如何也賭不起。
這樣的話,葉靈晞也在重生後的那一晚對母親魏雪鸾說過。
沈寄和聞言探身拉住葉靈晞手底下的缰繩,止住了馬匹有些趔趄的腳步同時,也拉住了葉靈晞的手。
“有我在,别怕。”
沈寄和的話無疑是個強有力的定心丸,畢竟前世沒有沈寄和的話,葉靈晞到死也等不到自己的父母雙親再回邺京。
想來那個時候對她最大助力的,除了沈寄和,倒确實是找不到第二個人選。
那時候葉靈晞夜夜驚醒,沈寄和就整夜整夜地守在碧紗櫥外面。
有他在,她當真不怕。
——
葉老夫人回府,對于葉宗文魏雪鸾來說是天大的好消息。
葉靈晞等人剛入城門,就見葉管家和沈媽媽率着十多個家丁奴仆前來接應。
葉府平日裡的正門是不開的,隻有像過年那樣大的節慶,以及來了要緊的人物或者聖旨臨府,才會大開中門。
今日府裡卻是早早兒地将裡裡外外收拾得敞亮,門頭上的燈籠也多挂了好幾盞,就是為了迎接葉老夫人回府,好有個喜慶樣兒。
此一行随從衆多,拉着家居物品的車馬和婆子丫鬟們都順着西側角門,有條不紊地進了府。
邺京城的人都知道葉尚書在外清正,在内克己,鮮少有見到尚書府這樣大動作的。來來往往不少人專門停了腳步,想看個熱鬧。
葉靈晞和沈寄和下了馬,一左一右攙扶着葉老夫人下馬車。
“母親,可算是把您給盼回來了!”
魏雪鸾笑意盈盈上前攙過葉老夫人。
葉老夫人見魏雪鸾也是笑,“倒難為你記挂我這個老婆子,三五不時地就打發人來探望送東西,我人老是老了,連帶着讓人奔忙是何苦呢?”
“母親哪兒的話!”魏雪鸾笑,“都是宗文和兒媳的一片心意。如今您回了府裡,宗文和我的一塊兒心病也解了。”
“我知道你們素來是孝敬的……”
葉老夫人笑得眼睛眯縫着,隻是話還沒說完卻硬生生被人截斷。
“四伯娘!”
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一個姑娘,還拉着個半大的孩子,撲通一聲跪在了葉老夫人的腳邊。
衆人一時之間都沒有反應過來,跪在地上的兩個人卻率先嚎啕大哭起來。
這是誰?
家丁忙圍了上去要把來人擱擋開,那姑娘卻急急跪走兩步,索性抓住了葉老夫人的裙擺,擡起一張淚痕斑駁的臉,
“四伯娘!我是您七弟家的依依啊!這是我弟弟銘兒,四伯公走得早,您可還認得我們?”
“這……”
葉老夫人略有遲疑,看着跟前的姑娘倒确實是跟記憶裡的極為相似,“你是天意家的孫女兒依依?”
“正是!”
自稱依依的姑娘一身粗布襦裙,素面朝天,甚至還有些被日頭曬傷的迹象。再加上哭得狠了,顯得那雙眼睛黑亮之餘還透着些可憐。
她旁邊的小男孩兒也是,身上的衣服打了好幾個補丁不說,兩人從頭到腳都透着風塵仆仆的氣息。
皇帝尚且有幾門窮親戚呢,更何況葉宗文本就不是什麼世家大族的出身。
來來往往的行人難得見這尚書府敞開大門,一時圍觀者甚多。
瞧着這個年紀不大的丫頭帶着幼弟,跪在葉老夫人和魏夫人跟前,這場面别提有多紮眼了。
“四伯娘!您知道我祖父他身患痨病走得早,我家父母親南下又遇了難,這些年一直是祖母拉扯我和銘兒的。年後有一天祖母說身子不爽利,躺下就再沒起來過!我一個人帶着銘兒将祖母安葬了,苦撐了倆月,家裡的米缸再舀不出一粒米來!眼下實在是沒辦法了才來投靠四伯娘的……”
葉依依邊說邊哭。
“求四伯娘看在我祖父曾幫襯過四伯公的面子上,接濟接濟我們姐弟兩人吧!我們實在是走投無路了啊!”
說話間,葉依依拉着葉銘把頭磕得直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