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巧萍作為婆母,時時給葉靈晞立規矩,弄得葉靈晞甚為煩悶。
倒是後來沈寄和把她接去沈府養病,上上下下沒有任何是非鬧到葉靈晞眼前。輕松自在的程度,不亞于葉靈晞作姑娘時在自己家府邸。
葉宗文沒有妾室填房更沒有庶出子女,葉靈晞很難體會到所謂嫡庶有别,到底有别在哪裡。
如今一睜眼,便想起院兒裡多了個姑娘公子,還跟她是一條枝上的。
更何況,人家是明擺着要求他們葉府報恩來的。葉靈晞心頭說不上怪怪的。
忍冬看葉靈晞面上不像平日裡有精神,小心說道,
“小姐起了也好,夫人那邊派人來問話看小姐起了沒。若是起了,便去福甯廳陪着老夫人用飯。”
葉靈晞點點頭,由着秋石給她加了件滾金邊兒的牡丹花羅背心,這才帶着她們兩個往福甯廳去。
豈料,人還沒進院子,就聽到葉老夫人的笑聲。
笑聲裡還夾雜着其他人的聲音,葉靈晞微微蹙眉,緊走了幾步便進了福甯廳。
隻見葉依依早已經換了打扮。
脫去了昨日那身粗布襦裙,着了碧藍色幾何紋绫長方片裙,就連頭上也戴上了銀簪。
正當年紀的小姑娘,随便一收拾便如同花骨朵般嬌嫩。
葉依依也不知道說了什麼頑笑話,逗得葉老夫人大為開懷。
頑笑間,葉依依餘光瞧見有人影進了飯廳,定了定神道,“姐姐來了。”
葉靈晞腳步一頓,飛快地掃了眼坐在祖母身邊的葉宗文和魏雪鸾。
難怪母親派人喚她來伺候用飯。
但嫡小姐到底是嫡小姐,葉靈晞一進屋一衆婆子丫鬟等人都紛紛向葉靈晞行禮。
葉靈晞規規矩矩地給祖母和雙親請了安,這才坐下。
“妹妹尋思着姐姐舟車勞頓,今日應當多休息會兒,于是自作主張先向伯娘請安了,姐姐勿怪。”葉依依說。
“妹妹心裡記挂着祖母是好事,否則也不會當街痛哭了。”葉靈晞淡淡應着,聽不出是諷刺還是揶揄。
孫媽媽帶人端了幾隻銅盆上來給幾位主子淨手,葉依依手快伺候着葉老夫人擦幹雙手,才回到自己的座位落了坐。
“依依倒是有心,知道我上了年紀覺少,天不亮就侯在院子裡陪我喝茶了。”
葉依依起身行禮,“都是做孫女的應該的,不值得伯娘誇贊。”
魏雪鸾輕飄飄地看了眼葉依依,顯然她跟葉靈晞一樣不習慣。
葉宗文也忙應着,“母親晨起的習慣一如既往,雪鸾已經備了上好的茶,回頭讓人送到母親院子裡。”
葉老夫人滿面含笑着點了點頭。
葉府用飯沒有說閑話的習慣,除了葉銘鬧着吃這個嘗那個的不安分,其他人相對都沉默許多。
雖然葉依依和葉銘的到來,令魏雪鸾提不上開心。
但自然也體諒他們小小年紀的不容易,葉銘在餐桌上失了禮,魏雪鸾也沒有絲毫不滿的意思,隻是暗示一旁的婆子照看着時時挾菜添粥。
葉老夫人卻看着心疼不已,
“看把這孩子給可憐的。都七八歲了,看着隻有六歲的個頭。可見是過得可憐。”
葉宗文等人看了看葉銘,确實是面黃肌瘦。
葉老夫人接着道,“你們是沒見過鄉下鬧饑荒的時候,人窮了不可怕啊,可怕的是沒吃的,那啃樹皮挖草根子的也有。”
葉老夫人拿餘光瞅葉宗文,
“你如今日子是過得好了,但你可曾知道,你祖父甚至你父親都挖過野草吃過糟糠。我們是勒緊了褲腰帶,供了你一個進士及第。都說光宗耀祖是何等體面,可我也怕别人說你官做大了張狂。但是不管你是幾品大員,也需得時時記得根基才行啊!”
“是,母親教訓得是,兒子記下了。”葉宗文明顯有些尴尬。
自家老夫人憶苦思甜起來,誰能勸住?
“當初我就說你高攀人家國公府,怕人家嫌棄你窮苦人家出身。後來我看你和雪鸾兩個人相敬如賓過得很是融洽,便也罷了。兀自回莊子去倒也清淨。現如今……”
葉老夫人悲泣起來,飯也用不下去。
葉家沒有用飯議事的習慣,可葉老夫人按捺不住地要向兒子吐露心聲,衆人都停了碗筷。
葉靈晞瞧着坐在她對面的葉依依,頭微微低着,看着很是有些拘謹。
“依依和銘哥兒兩個人遇着難處,我們斷沒有袖手旁觀的道理。敢問母親有何指示,兒子聽母親安排。”
葉宗文示意下人将餐桌上的餐食盤盞全都撤了下去,又換了滾燙的雨前龍井過來。
這事兒葉宗文和魏雪鸾兩個人昨夜不是沒商量過,眼下不過是想聽老夫人一個明白話。
葉老夫人見魏雪鸾沒有制止的意思,這才緩緩開口。
“咱們陳州那邊兒五服内的幹親,大多各有支應。跟咱們最為親近的無非是你七叔家和九叔家。你九叔家哥兒今年過了鄉試,保不齊日後也跟你一樣要掙個功名的。
隻是你七叔家可憐。老婆子我昨夜實在是輾轉難眠。想着,如今咱們家不缺那兩口吃食,不如,就讓依依和銘哥兒姐弟倆跟了我們,也好給咱們府裡添些人氣兒。不知,你們夫婦二人意下如何?”
收養?
葉靈晞擡眼看向葉依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