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徽皇帝好容易安撫住明慎,讓葉靈昀葉靈晞兄妹倆連帶着沈寄和一起,走了一趟都察院,這才默許他們回府。
沈府,澤蘭堂。
擇書給沈寄和換藥,見那傷口觸目驚心,忍不住說道,
“主子您自打回京,新傷舊傷不斷,小的懇請您多顧惜着點自己。要不是您自己有把握……”
擇書還沒說完,就感覺到沈寄和暗含警告的目光瞥了過來,慌忙噤了聲,再不敢提起。
沈寄和心思之深,就是擇書有時也很難掌握好那個度。
明明是一屆書生,卻能從嶺南那樣荒蠻野瘴之地生存下來。
不僅好好活着,還時時刻刻掌握着千裡之外的邺京動向,這期間耗費的心力和布局,又豈止是三言兩語道得清的。
文弱書生,恐是對沈寄和最大的誤解。
真正的狠人,敢拿自己做魚餌。但凡敢咬上一口的,無一不是被開膛破肚。
身為沈寄和的貼身侍從,擇書已經見識過太多次了。
要不是實在擔心沈寄和,擇書也不會一時嘴快,說漏了出來。
擇書自知不該多嘴,随即斂神,将懷裡一封信遞給沈寄和。
“主子,三爺說蜀地一切如常,聽聞您即将大婚,三爺想來邺京觀禮。您看?”
“想必他已經動身了吧?”沈寄和眸光微涼。
“不敢期瞞主子,确實。”
“讓他回去。”沈寄和說,“跟他說,蜀地距離邺京甚遠,不必徒勞。順便,讓大伯父給他寫封家書。”
“是。”擇書低頭應道。正欲退下,卻聽沈寄和追問。
“人找到了嗎?”
擇書停頓瞬時立馬反應過來,沈寄和問的是明誏。
“未曾。三司那邊沒有一點兒消息,是默認屍骨無存了。聽說侯府的當家主母已經張羅着采辦喪儀用品,現下,正準備給明世子立衣冠冢。”
“憑他們怎麼折騰,你繼續派人盯着,活見人死見屍。”沈寄和眼皮微擡。
“小的知曉。”擇書颔首。
走出澤蘭堂,府裡的管事鄭叔慌不疊跟上擇書的腳步。
“公子,西院兒的大老爺将咱們二爺大婚的章程都核實了,怕二爺有什麼不滿的不好當面跟大老爺說,還勞煩您這邊跟爺通報一聲。眼看着要迎娶主母進門了,咱們這些做下人的得預備着點兒才好。”
擇書腳步一頓,接過鄭叔遞上來的冊子,應了他的話。
鄭叔如今雖是沈府的管家,但日常瑣事輕易是不敢叨擾沈寄和的。
尤其是内院瑣事,沈寄和發話都一并由西院兒的許氏暫時代為操勞。
這許氏,也不是旁人,正是沈虛同的發妻。
自打準備納征起,沈寄和的大伯父沈虛同便在沈府住下。
隻不過住的卻不是沈府本家的宅子,而是沈寄和又置辦的相鄰院落。
請潘卉改建了一番,兩處宅子想通,中間設了個蘇式花園。既方便又獨立。
因為曾經沈家并不曾分家,沈虛同一向對自己的胞弟沈虛知亦兄亦父,無不周到。
當初被連累流放,不能說沈虛同等一幹家眷沒有怨言,但過去的事是過去的事。
沈家人如今絕口不提被連累的事兒,沈寄和現下發達起來,自然不會撇了沈家的人。于是,索性都接回了邺京。
隻是當初流放路上,接二連三的死人,本家根本也沒留住什麼人。
隻有沈虛同一名幼子在沈家排行老三的沈從茂,自嶺南起就跟着沈寄和做事。
還有一個收養在膝下的孤女喚作茵茵,如今也才不到十歲,日日服侍在其養母許氏跟前,鮮少往東院裡來。
如今沈寄和要娶的,是尚書府的嫡小姐,自然是府裡的主母了。根本用不着沈寄和親自知會,府裡的人個個兒都是十二分的上心。
眼看大婚在即,門面廳堂該裝點的都裝點上了,但衆人還是怕不合主子的心意,這才見縫插針地跟擇書說上一說。
眼前鬧這一通被世子挾持的事兒,可是把府裡的人吓了夠嗆。
如今聖上都發話,日日請太丞來府裡問診,說别耽誤了大婚。
言下之意,自然是世子一事就不必再提了。
他們這些下人更是得分外警醒,隻盼着主子爺的婚事早日禮成得好。
擇書應下鄭叔的差事,轉身又回了沈寄和房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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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遠侯府那邊雖是不肯善罷甘休,但明眼人卻也都知道聖上無暇追究。
忠遠侯世子的事兒,在邺京裡無非是又給勾欄瓦舍憑添了許多可以杜撰的談資。